夜更深了,因为没有睡意,季霖吃了半片艾司唑仑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失落焦虑的情绪在药效下渐渐被抚平,他浑身变得柔软,轻飘飘的,这种感觉很舒服,他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虽然季霖知道,即使是常见的安眠药也最好不要产生什么药物依赖,但他还是有些上瘾,因为他已经无法单靠自己排解那些让他无法入睡的负面情绪。有时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软弱的人,无法像那些真正独立的人一样去只依靠自己,在过往的十几年间,他也试过独自排解孤独感,一个人打游戏,一个人去看一场电影......然后将游戏测评和影评发表在网上,和沙雕或恶毒的网友在互联网上交流或争吵,网络上的熙熙攘攘是多么热闹,离开互联网后,他依旧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沉浸在孤独里,找不到一个可以拥抱的人。

    为什么不养一只宠物呢?因为路烨明不喜欢,路烨明讨厌没有理智的热情,讨厌透着愚蠢的单纯,更讨厌自己的领地会被冒失的东西闯入。

    他活的像一个笑话吧。神经彻底放松后,心里的声音涌入了大脑,哈哈哈哈,无趣的性格,无趣的人生,无趣的人,活该在孤独中死去。

    清晨,季霖在闹铃声里醒来,大脑晕乎乎的,他困倦的爬起来,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就去洗了个澡,温热的水流让他渐渐清醒,看着身上斑驳的爱痕,叹了口气。

    他是艺人,只要离开自己的房间,就要把最好的状态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他的工作,无所谓累不累,喜不喜欢,毕竟这是一个钱很多的工作,亦是他存活于世的唯一资本,他没有什么特长,只有用美貌回馈那些砸在他身上的钱。

    洗完澡,吹干头发,对着化妆镜拿出遮瑕笔盖去身上的吻痕,为了防止意外事情发生,衣服下面的吻痕也要覆盖。都是身为公众人物,季霖会非常注意不在路烨明身上留下痕迹,路烨明则相反,也许是因为把上妆当成了艺人工作的一部分,季霖也没有阻止过路烨明,或许正是这样的纵容,每次做完他身上的痕迹才会越来越多。

    感谢现代的化妆品和化妆术,季霖梳妆整齐后,检查了下脖子,掐痕完全被盖住了,觉得看不出什么端倪后,季霖才走出了房间。

    婚后,季霖和路烨明一起搬进了这座私人公馆里,这所公馆是路烨明祖父路易斯·沃格尔的遗产,亦是沃格尔集团在华区执行总裁的身份的象征,有百多年的历史,因为花园里种了很多玫瑰,这所公馆也叫玫瑰公馆,当然,他们在市区还有其他住所,但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路烨明时不时要回来住几天,季霖也会跟着一起。

    年迈的老管家总是安排好一切,然后随女佣一起退到主人看不到的地方,季霖一个人享用了丰盛的早餐,因为祖上是德国人,这里的香肠非常美味,虽然季霖很想念中餐,但是早餐的香肠他总是能多吃几口。

    用完餐后,季霖去找了管家伯杰,老伯杰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面容很慈祥,虽然是德国人,但是因为长期在华的缘故,他的中文说得极好,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他甚至会去公园跳广场舞,迷倒了不少人。

    “我亲爱的孩子,你看起来有心事。”老伯杰放下擦拭古董电话的绒布,立身微笑着看着他。

    季霖的目光放在古董电话上,天知道已经多少年没人用它了,为什么还要摆出来增加打扫卫生的工作量。在心中最睿智的长者面前,季霖有些紧张,所以忍不住胡思乱想,但是他也没有其他可以咨询的人了,好一会儿才捋顺思路,有些紧张地说:“老伯杰,我觉得我的婚姻存在问题,我觉得,只有我自己一味的忍耐是错误的。”

    “是这样的,孩子。”老伯杰点头,慈祥道:“但如果你想采取什么行动,最好是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季霖摇摇头,他低声道:“我很肯定我会后悔,但是,我不做的话,会更后悔。”

    季霖深吸一口气,在伯杰管家的注视下接着道:“老伯杰,你是知道的,我的家境很普通,我的父母也在很早之前就离婚了,但是,因为你家主人的仁慈,因为他们和我的血缘关系,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好,甚至我的旁系亲戚也沾了光,用句中国的古话,这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你也是我的主人,你也是沃格尔家族的一员。”老伯杰对他温柔道:“孩子,你在因为家人受了你的恩惠,却没有给你期待的回馈而难过吗?”

    “不,我......”季霖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有些缺氧,自怨的情绪涌上心头,嗤笑道:“我不是,哈,我是什么身份?艺人?这个身份在古代叫戏子,我根本不配成为你的主人!”

    “季霖。”老伯杰的语气严肃了几分,他喊了季霖的名字,对他道:“艺术家在任何时候都是时代的先驱者,你是艺人,也是艺术家,请不要轻贱自己。”

    “可我能卖的只有脸。”季霖歪了歪头,露出笑容:“因为美色而产生的爱意永远是短暂的,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都觉得我长得可爱,但是呢,可爱不会让他们留在我身边。啊,我不是想抱怨父母,我对他们早已没有任何期待了,我现在的唯一是路烨明,但是,我......”季霖语塞了,他的眼眶盈满泪水,不知道怎么再说下去。

    老伯杰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感情从来不是什么交易,而且,你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你的伴侣,他啊......”老伯杰顿住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没给过我机会,从来都没有。”季霖接过老伯杰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睛,哽咽:“所以我能任性一下吗?让我的父母因为不重视我而惶恐,让我的丈夫察觉到我不是一个永远都会等待他回家的人形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