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一年,我的丈夫很爱我。’

    黑夜中,季霖对着发光的屏幕打字,指尖动了动,把‘很爱我’三个字改成‘很有钱’。

    季霖面无表情地接着敲字:‘我和他年龄相差5、6岁,自幼相识,感情很深,他也遵守承诺和我结了婚,但是,婚后他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只会和我上床,睡完后分房,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交流。’

    编辑完后,季霖点了发送,深夜的匿名论坛有无数像他这样睡不着的人,很快帖子就有人回复。

    ‘自幼相识?那打个比方,你12岁的时候他18岁,你20岁和他结婚都已经过了一轮七年之痒了,再晚点就两轮了,可能他对你腻歪了吧,话说你老公什么时候和你谈的恋爱,你确定他不是什么萝莉控?’

    ‘萝莉控’三个字成功逗乐了季霖,虽然现在已经可以同性结婚,但他还是被默认当成女性了呢。季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扔开手机,其实沙雕网友们会说什么话他很清楚,如果他去掉‘自幼相识’这个条件,底下的回复可能还会有:

    ‘找三了吧,你老公每月给你多少钱,如果钱到位了,你还没有什么收入的话就忍忍吧,现在工作真难找,我也想找个富二代结婚啊,钱到位了也不是不能去给小三伺候月子。’

    当今经济压力大,所有人的三观普遍偏向金钱至上,纸醉金迷就行了,要什么爱情啊。

    要什么爱情啊,呵。

    季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抬手打开了床头的夜灯,对着光亮解开了衣襟,红肿破皮的乳头抹了药,贴了创口贴防止和衣服摩擦,其他的吻痕也被处理过,但还是留下了大片明显的淤痕。做爱的时候明明那么用力,结束后却不能相拥着睡在一起,这算什么婚姻?

    “我为什么像个怨妇呢?”季霖靠着枕头,抱着双膝在深夜里发出疑问。“是不是我太不知足了?”指尖在丝绸床单上划着圈,如果不能指责路烨明,他能怀疑的人就只有自己。

    “我过得很惨吗?没有吧,我过得挺好的,为什么会觉得不快乐不幸福呢?一定是我的这里有问题。”季霖敲了敲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还年轻,很多人都夸我长得好,工作稳定,收入也挺多,父母也......”季霖的话卡住了,他捡起扔在一旁的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打开朋友圈。

    妈妈和她的第三任,还是第四任丈夫在一个私人热带小岛度假,照片上的她美艳动人,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色彩绚丽的鹦鹉踩在她嫩白的胳膊上,她露出惊喜的表情,笑容比热带地区的太阳还要灿烂。

    爸爸......季霖的表情暗了暗,爸爸的朋友圈动态停留在两个月前,他晒出了与第二任妻子的孩子的满月照,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眼睛明亮,脸颊粉嫩,路烨明代表他们家庭送去了祝福和礼物,季霖却以工作为理由没有出席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满月酒。

    而季霖和父母的通讯联系都停留在半年前,他出演的电影获了奖,父母都是看到获奖消息后来向他道贺,而他也客套的编辑了几句回谢的话。

    在季霖越发模糊的记忆里,他似乎有一个非常幸福的童年,父母恩爱,他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受尽了疼爱。

    虽然家庭不算富裕,但是父母都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工作,那时爸爸有一辆很高的自行车,每天骑着上下班,也会骑着去接他放学,接到他后就把他放在后座的位置上,有时接上妈妈,妈妈就会坐在后座的位置,环上爸爸的腰,他则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杠上,一路上都是一家人的欢笑声,爸爸的技术很好,从来没有发生过事故,但那样的场景放在现在一定会被交警拦下来。

    然后,突然有一天,爸爸妈妈吵架了,妈妈刻薄地说:“一家三口骑一辆自行车,真够穷酸。”

    那真是段黑暗的记忆,不止自行车是错的,季霖觉得自己的存在也是错的,他不敢抬头,不敢哭不敢笑,不敢发出声音,他唯一的港湾是路烨明的背后,路烨明在的时候,爸爸妈妈从来不吵架,他们只会堆上满脸的笑容,和睦的坐在一起,仿佛他们还很恩爱。

    假的,都是假的,大人都是骗子。

    再然后,爸爸妈妈离婚了,他们离开前都问过季霖,想和谁走,季霖回头,拉住了路烨明的手,那一天是他11岁生日,爸爸妈妈却都没有记起他的生日,所以当时他有些生气,小小堵了气,谁知爸爸妈妈都没有等他,他在眼泪中,吃下路烨明给他准备的小蛋糕,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原谅爸爸妈妈。

    但是爸爸妈妈也没有给过季霖原谅他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