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上不是在紫微殿质问‘究竟是谁的律法’么,”邹准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不是他们的。律法的产生本就是为了统治而不是为了共治。这一点,你可千万不要搞错了。所以……”

    邹准回过头看朱景深,他眼里或许从未有过如此严肃深沉的目光:“所以你今晨说的话,的确太过了。再走出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悬崖。你的想法很危险,那是一条会让你自我毁灭的路。我不知道你那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但以后别再往那儿去想了。”

    朱景深怔怔望着好友。

    “若心底生出了迷茫,就想想你舅舅死的时候。还记得吗,那日的天空是那么晴朗,都城挤满了来看斩首的看客,沿街酒楼的价格翻了多少倍仍旧一座难求,人们脸上是多么欢乐……”邹准目光如水,沉沉道,“不值得。”

    两人心间都好像堵了什么一样,迎着凉风,不再说话。

    邹准离开后,只剩朱景深一人依旧在原处待了会儿,正要离开,这才回想起好友方才的一句玩笑话。那时他听了只觉得有些奇怪,却没多想,这下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说是父皇留给我的钱……”

    朱景深轻声自言自语,可邹准早就不见了人影。

    裕坤宫中,吕皇后与朱士玮正在密谈。

    朱士玮为伤了朱景坤而向皇后请罪。可若不是他帮忙做出朱景坤的苦肉计,二皇子这次也不会在陛下与群臣面前表现得如此出众。

    吕皇后大度宽赦:“坤儿大了,朝堂的事也该面对一些。”

    今晨的朝会,一方面是朱景深以一人之力与所有人相抗,另一方面是镇东军大放异彩。

    陛下嘉奖吕威、朱士玮与镇东军众将士,肯定了他们的勤王首功。

    但吕皇后心中并不觉得安稳,相反,她对兄长的做法还有些埋怨。

    “我让长兄整军,不是让他把那么多人带进都城,”吕皇后摇头忧虑道,“看那贱婢之子还有那只小狐狸,回都城都只带了几十名下士。天子脚下、帝王身侧,长兄一下子带了几千精兵,虽然陛下面上没露出丝毫不悦,但心中该有多么忌讳啊。”

    镇东军的勤王之功,朱士玮的几百人就够了。再多,于皇宫平叛是好事,可对于镇东军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反倒是坏事。

    朱士玮低头安抚道:“吕将军生性纯直,一心为陛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吕皇后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这些年要不是你在长兄身边帮忙照应料理,以他的脾性,东边哪有那么顺利。”

    “皇后过誉了。”

    “你虽从来不说,可我也知道,”吕皇后眯起眼,“东边的那些人,个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时无话,吕皇后喝了口茶,双眸露出一丝坚利:“就算陛下忌讳,但这次生死存亡之际,镇东军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朝野众人之前,他必须给一个交代。”

    人人都知道,虽然今日朝会没来得及谈论,但南疆之事已迫在眉睫,不出意外,陛下明日就会宣布南征权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