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砚的画舫离得远了,许蘅衣才松开一直紧紧抱着的裴云桓胳膊,摘下幂离长舒一口气,说:“咱们上那画舫时,里头明明只有几个端茶递水的小厮……刺客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护卫是从哪里冒出的?哼,江太守果然不愧是京城来的,以身为饵、请君入瓮……的确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

    裴云桓没有做声,只是走到湖边俯下身,用湖水洗掉了手上的血污。

    许蘅衣见状,赶紧从袖子里掏出方帕子递了过去,“方才多亏有裴公子你在,没受伤吧?”

    裴云桓直起身,看了看那方帕子却没接,转眼看向许蘅衣,问:“阿蘅,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许蘅衣怔了一下,而后心里直道好笑,问你什么,问你为什么对太守江砚冷言冷语?问你为什么杀人的时候眼都不眨?还是问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酒囊饭袋的裴云桓?

    许蘅衣看向裴云桓,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如果你问,我就会说。”裴云桓直视着许蘅衣的眼睛,“但我怕你知道后会不开心。”

    许蘅衣撇撇嘴,“那算了,开心最重要。”

    裴云桓笑了,神色舒缓了许多。他接过许蘅衣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就十分自然地把帕子收进了自己的兜里。

    “欸……”许蘅衣蓦地睁大了眼睛。这条帕子上有朵海棠花,是她闲来无事时让晓春教她绣的,可惜绣出来的东西不像娇滴滴的花反而像条毛毛虫,丑到晓春都不愿看第二眼。但毕竟是她这辈子的第一件绣活,她没舍得扔,但绝对不是送人的好物件。她自然是想要回来的,可裴云桓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还饿吗?”裴云桓看了看当空的日头,“现在去吃些东西也不晚。东湖边上的饭馆酒肆林立,你想不想……”

    “想!”许蘅衣眼睛一亮,瞬时把要回帕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想吃忘忧斋的醋鱼、醉虾、焖肉、叫花鸡、神仙鸭……”

    她边说边咽口水,却见裴云桓看着自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她莫名觉得脸热,赶紧把幂离重新戴回头上,支吾道:“嗯,我认认方向啊……貌似……应该……这个方向……”

    裴云桓及时拉住准备瞎走一通的许蘅衣,笑道:“你还是这样东西不分南北不辨。这边,跟我来。”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很爱吃,但许蘅衣的肠胃却不允许她胡吃海喝,忘忧斋的菜色再诱人,她每盘菜也只尝了一两口,就吃不下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面对美食想吃却吃不下了。”许蘅衣对着满桌佳肴叹了口气,然后不得不放下筷子。

    裴云桓见状也停了筷,问她:“那要不要出去走走?”

    许蘅衣正想点头,却听见外头一阵人声喧闹。

    他们二人坐在忘忧斋二层临窗的位子,许蘅衣倚着窗框探出脑袋往下看,瞧见一群官差呼呼喝喝地将行人推攘到街边,让出宽敞的道路,好使得后面的一顶官轿从容通过。

    是江砚的轿子。

    “江太守的官威还挺大。”许蘅衣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形式做派倒是比上辈子招摇许多,看来他这辈子的出身不错,让他有了招摇过市的本钱。

    裴云桓看见许蘅衣眼里浮起的笑意,脸上的神色瞬时黯了黯,不过他没有出声,只是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如此接连喝了五六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