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蘅衣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十分怪异。

    传闻中惜字如金的新太守江砚眼下正热情地再三相邀,素来谦和有礼的裴云桓面对如此盛情却冷漠异常,固执地站在自己的小船上,不肯挪动半步。

    “那个人,”许蘅衣扯了扯裴云桓的衣袖,小声说,“是咱们淮陵新来的太守。”

    “我知道。”

    许蘅衣当即语塞,心里忍不住一阵咆哮:“你知道还敢这么横,你这个小小的县丞不想在淮陵官场上混了吗?!”

    裴云桓突然看向许蘅衣,语气颇为古怪:“你想去他那儿?”

    此时此刻的许蘅衣真想跳起来,像对许家侄子一样,在裴云桓的脑门上怒敲几个爆栗。

    淮陵太守可是比虞川县丞大好几级的上官,就算裴家在官场上有人脉有手段,也绝对不能,也不敢和一方太守对着干。裴云桓这样给江砚甩脸色,是想自断仕途吗!

    许蘅衣努力忍下心头的暴躁,朝裴云桓挤出一个贤内助应有的笑容:“当然了,毕竟人家江太守是……”许蘅衣的话还没说完,裴云桓就放下了手里的船桨,“你既然想去,我就陪你去。”

    许蘅衣越听越觉得裴云桓的语气不对劲,一边从小船上站起来朝画舫上走,一边小声地嘀咕:“什么叫我想去,人家请的明明是我们两个……”

    一阵风吹来,小船被吹得晃了晃,正准备抬脚上画舫的许蘅衣没站稳,身形歪了一下。

    许蘅衣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手有力地握住,然后自己就被提溜着上了画舫。

    许蘅衣透过幂离,看着江砚那张近在眼前的脸,恍惚了好一阵儿。天哪,真的是一模一样……

    突然,许蘅衣觉得自己背后火辣辣的,像是正被火灼烧一样,赶紧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尴尬地退到一边:“失礼失礼。”

    江砚并不在意,看向紧跟在许蘅衣身后、面色愈发不佳的裴云桓,朝他拱手:“江某初来贵地忝居太守,前几日曾与阁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阁下是否记得?”

    裴云桓的目光全在许蘅衣的身上,应付江砚的态度十分敷衍,“在下记性不好,并不记得有此事,见笑了。”

    许蘅衣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那位第三任夫婿因为出身寒门,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怠慢轻视,还特别爱记仇。他当上太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欺负轻慢过他的官员打发到了战火纷飞的前线,不到月余,他们全成了敌军刀斧下的亡魂。

    不知道这辈子,他这小心眼的性子改了没改。裴云桓这般无礼,按照上辈子的作风,他当着面虽然不会发难,但事后可能寻个什么由头,就把裴云桓头上那顶“县丞”的官帽甚至连带着他这个人一起撕碎了。

    许蘅衣走到裴云桓的身边,朝江砚欠身赔礼:“入夏的日头毒辣,裴郎被晒昏了头,言行上的失礼之处还望江太守莫怪。”

    裴云桓听到许蘅衣话语里的那声“裴郎”,黯淡的脸上瞬时明亮了起来,旁若无人地盯着她:“阿蘅,你刚刚唤我什么?”

    许蘅衣飞快地瞪了裴云桓一眼,无声地做了个“闭嘴”的口型。

    “民女深居闺中,头一回见到如此精美绝伦的画舫,”许蘅衣继续睁眼说着瞎话,“不知江太守可否允许裴郎与民女四处看看,也让民女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