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破晓,天微明,剑阁弟子大多尚未起身,沈墟到得草庐才发觉时辰尚早,未免唐突。

    四下清寂,院内海棠闹春风,香雾空蒙。

    沈墟按捺着内心欣喜,恭恭敬敬守在门外,只等师父起身,就面告喜讯。

    眼睛尚未完全复明,朦胧中,忽见廊下躺着一团白绒绒物事,猜是踏雪,他心下奇怪,往日里踏雪一见到他便蹭过来低叫求摸,今日怎么一动不动?

    难道是身子不适?

    掐指一算,踏雪少说也有十岁高龄了,保不齐有些小病小痛以往没注意到。沈墟不放心,走近探看。

    一如往常,他伸手去摸老猫额头,踏雪没反应,转而去挠颈子,却摸了一手黏腻,还道是踏雪顽皮去哪里沾了一身脏东西,翻掌一看,骇然失色,指腹上却是一片猩红血迹。

    “踏雪!”沈墟忙将老猫翻过身来,只见猫儿身底的软毛已全被鲜血染红,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肚皮。

    从血的凝固程度来看,显是刚咽气没多久。

    惊骇之下,沈墟来不及思考便霍然起身,奔向草庐,拉开竹门冲了进去。

    只听里间传来“噗通”一声异响,沈墟加快脚步狂奔而至,剧烈喘息中,只见房内熏香缭绕,窗扉洞开,有人影俯趴在面前地上,后心插着一柄漆黑的剑。

    “师……师父!”沈墟大惊之下,声带颤动,扑过去将人扶起,慌乱中不知该做些什么,哑声道,“这是怎么了?不欺,不欺剑怎么会……是谁……”

    风不及尚有一口气在,口中不断有血沫涌出,他摸索着握住沈墟的手,嘴唇无声翕张。

    沈墟拼命想看清他现在脸上神情,眼前却不知为何起了一层雾气,加上穴道尚未完全冲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聚焦,不多时,脸上忽感凉意,已是湿了一片。

    “师父,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不迟,我这就给你运功疗伤。”他握紧风不及的手,当下潜运内息,源源不断地输送起内力,但这些内力却都如泥牛入海,一进入风不及体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沈墟咬牙,不间断地发力尝试。

    试了一次又一次,掌心的汗让他快要抓不住师父的手。

    风不及勉力抽回手,阻拦道:“我经脉已毁……别,别再白费力气,墟……墟儿,你听为师说。”

    沈墟强稳声线,俯身贴近:“师父您说,弟子听着。”

    风不及浊眼倏睁,爆出一道精光,缓缓道:“从今日起,不欺和……和剑阁……就交给你啦,你,唉,为师以后再不能护你,你一个人,一个人要好好儿的。”

    说完,眼内光芒逐渐熄灭。

    “弟子,弟子何德何能……”沈墟嘶声哽咽。

    他从小不爱笑,也不爱哭,其实只是因为未到狂喜境,所以不笑,未到伤心处,所以不哭。喜怒哀乐都需力气,他已经把所有力气都花在了活下去与守护这两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