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高兴,薛郎君是志在千里的男儿,绝不是明珠一介小婢能在背后捻酸吃醋的。”

    “嗯,他的心不在我这里。”

    “瑶娘,我不是这意思,他该还是重情……”

    “不必为他说好话。”杨玉瑶轻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他。”

    这几日薛白都起得迟,上午时分往往独自健体洗漱,她见不到他总是难免不高兴,但等到见到他了,气性也就消了。

    用过午膳,穿着锦袍的俊逸少年又在书房中坐下,提笔要写策论。

    杨玉瑶原本讨厌这些文章,却偏要凑上前。

    她最近觉得写策论也很有意思。

    比如前几天,薛白想看大唐旧年间的税赋记载,包括开元年间括户括田之策的记录,她便亲自出面,带他去了户部度支司的案牍库,理由是核查她名下的田亩数量。

    度支司是李林甫执掌财权的重地,自是轻易进不去的。但她为了显现比李哥奴更有权柄,只好动用了贵妃的关系。

    那日,阳光从窗格照进案牍库,能看到纤细的灰尘飘散,他站在窗边翻阅卷宗,神态认真,眼神沉静。她见了,竟觉得为他办成一件事比举办一场欢宴更为满足。

    当时案牍库里没有旁人,只有一排排的架子,她没忍住,于是贴过去逗他……至今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十分有意思。

    她至今都在常常回想。

    那日没能看完卷宗,他们后来又多去了几次。

    她也渐渐明白他这份还没写完的策论是什么——改租庸调为两税法。

    即使不是很懂,她亦知这是石破天惊之事,心里已将他当成志在天下、愿为天下革新的伟丈夫。这原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变了。

    另一方面,杨玉瑶虽学识不高,见识却不凡,并不认为薛白能做成。

    “怪不得,玉环说圣人本有雄心想要革弊立新,可年老力衰没了这份心思。依我看,你这份策论再好,递上去也不会得到圣人欢心,反而要得罪许多人……”

    她敢说这种话,表露出的是对薛白的信任。

    薛白知她说的不假,李隆基老了,连宰相都不愿像过往那样三五年一换,怎可能有变革税法的勇气与决心?

    这份策论,原本就是为了吸引像颜真卿这种正派且有见识的官员,他往后要有自己的派系,自该拉拢务实、有志于国者。

    志向相同才能抱团,否则身边尽是吉温、杨钊这等自私自利的废物,早晚离心离德,一道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