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随樊牢继续往前走,问道:“樊大当家就不担心乔二娃是我派来的眼线。”

    “都是苦哈哈,我分得出来。”

    说到这个话题,樊牢难得话多了些,又道:“刁庚把人带回来,就挖铁挣个活命罢了。重活,我不亏待他的,他也不欠我的。”

    薛白道:“你这里人不少,都养得活吗?”

    “最早没这么多,我当年只带了十多个弟兄回来。”樊牢道,“不当班头这些年,眼瞅着官仓里的粮食越堆越多,跑来谋生计的苦哈哈也越来越多。铁山上分的钱少,愿跟我过苦日子的就留下。”

    “不愿的呢?”

    “到铜场上去,那边要下竖井,常有死在里面的,我们不去,没来由拿弟兄们的命换钱。县尉见笑了,我们没甚志气。”

    樊牢似乎在隐隐表明立场。

    铁山上正经挣工钱,挣不到多少。他走私、贩铜,过程中想必也要打点关系,总之缩在这山窝里养活了这么多人,不想再做更危险的事了。

    但世事由不得人,既到了走私这一步,更多的杀头的勾当早晚也要找上门来。

    推开门,两人进了一间木屋。

    与薛白预想中聚义厅那种的大堂不同,这木屋很小,乃是樊牢自己的起居之处。至于要商议事务,也许在山里随便找个空旷的地方就可以,总之没在山里建一座聚义厅。

    出乎意料的是,木屋里竟还有几本书,摊在最上面的那本是《绿衣使者续传》。

    “你也喜欢看这种故事?”

    “前些日子绑了个富商,从他行李里捡的。”

    “你认字?哦,对,你当过班头。”

    薛白放下书,观察了这个脏乱差的屋舍,过程中踩死了几只虫子,发现踩不完,就任它们在脚边爬。

    他发现樊牢老大不小了还没成家,过得也不算好,倒不是穷,角落还堆着一箱亮晶晶的铜币,连盖子都没盖,而是说物资不丰富。

    “怎躲在山里过这种日子?到城里买座豪宅住不好吗?”

    “哪敢?”樊牢踢了那箱子一脚,“在这地界买不了,且这么多人跟着我,总不能不管了。”

    薛白通过这句话就明白了,这边的官府都知道铜场的铜料被偷运出去铸私钱之事,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后悔吗?若当年没丢了班头,如今也许也是官了?像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