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容华只当他要为自己撑腰,站起身来,怯怯地回道:“皇上……嫔妾不敢说承徽妹妹是贼,只是这白玉环儿确实是在承徽妹妹的房中找到的……嫔妾……”

    皇帝目光森然,朝着众人扫了一巡,终于冷冰冰地落在了莫容华的身上:“你是说,朕这御赐的白玉环儿竟然在柳承徽的房中?”

    莫容华被他这寒芒似的目光一刺,双膝不觉软了软,又跪了下去,声音比方才还小些:“是……是在承徽妹妹的房中。”

    下面的众人噤若寒蝉,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响。郑淣随着众人跪在下面,神情淡然无波,却是一声不响,并不出言为自己辩驳,仿佛莫容华方才指认的是旁的人,与她并无半点关系。

    皇帝沉默半晌,朝着郑淣突兀一笑:“你怎么说?”

    郑淣见皇帝如此一问,料得他今日是专程来审问她的,只垂眸淡淡地回道:“皇上想听嫔妾怎么说?”她也不抬头,且自顾自地往下说,“皇帝心里既是早已有个答案,哪里还需得嫔妾来说什么呢?”

    皇帝目光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什么答案?”

    她抬头微微一笑,眸子清亮如水,轻声道:“弃车保帅。皇上既然决定弃车保帅,如今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莫氏的这一番算计拙劣至极,丢了御赐之物的人竟然全然不顾自己保管不力之罪,非但不遮掩着,反倒是关了宫门,大张旗鼓地在如意馆中捉拿偷盗之人,这般明目张胆宣扬,倒像是故意要将皇上引过来似的,这其中的栽赃陷害之意,她闭着眼睛便能揣测出了个一二三,皇帝又岂能不知?

    只是那莫氏果然是他心尖上的人,他一闻讯便赶着来救人,免得闹到了太后的面前,反倒是教莫氏露了丑,他既然已经决定叫她背了这口黑锅,现下又何必装模作样地来问她这个案板之鱼的体会呢?

    皇帝瞧着她如此模样,只觉心中凄怆难耐,心疼不已。若是他的心意可以昭告天下,她怎么会这样由着这一个小小的容华欺压?不,他的心意根本不用昭告天下,只要她一人能知晓一二分,他又何必借着旁人的旗号来掩人耳目?而面前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莫氏又怎会错以为恩宠至深,做出如此嚣张跋扈的事情来?

    昨日在清珠湖畔一番月下私语,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又比往日更亲近些了,他以为她在他的面前渐渐敞开了几分心怀,甚至他还怀着几分隐秘的期盼,盼着她突然有一日,会想起那一年在清水湖的那一夜,她曾经对着一名不知姓名的少年低声的醉语:“你可愿意带我离了这里?”

    他盼着她突然有一日发现,当年孤立无援的少年已经站在了最高的地方。

    当年的少年愿意倾尽所有带她离开那冰冷的南朝内宫,愿意倾尽所有陪在她的身边,而今这个站在最高地方的男人已经手握世间最大的权柄,已经可以轻易地将她纳入密密的羽翼之中——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愿意。

    只要她愿意为他敞开那么一点点心扉,愿意给他一点点机会让他来保护她。

    可是,她却从来不曾相信过自己——她从来没有将自己看作成依靠。

    她已经属于他,可她却从来不曾属于过他。

    自己在她的眼中是什么?她当他是只知风月的好色之君,她便是邀宠,都只是作了无

    字的美人图,在她眼中自己只是个不学无术,文理不通的草包,受不起她千金的笔墨诗词。

    如今那莫氏如此低劣的谎言,她也以为自己信以为真,既是昏聩无用,更可受人愚弄,好色之上更添了一重罪过,不是坐实了的草包还是什么?

    这样的好色草包又如何配得到她一丝一毫的眷恋呢?

    方才自己听到如意馆出了事,便心急火燎地跑了来,生怕教她受了半分委屈——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