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救下义纵,终究是我亏欠了义妁,义纵弃市之后,义妁回去奔丧,回来后,便跟我提出了她想出宫云游天下的想法。

    义妁道:“自从臣见了淳于缇萦之后,才发现臣是真的浅薄,臣的医术不比她差,可就缺在见识上,臣也想过了,宫里虽好,但对于一个医者来说,终究有些坐井观天了,臣也想再出去看一看,弥补一下自己的不足!”

    她说的既诚恳又有理有据,我没有理由阻拦她,可心下实在舍不得她,说道:“这么些年,多亏有你在,我们才能挺过那一个又一个的难关,我已经习惯有你在我身边了,能不能不走?”

    “臣谢中宫的赏识和信任”,她行了一礼,说道:“臣也想一直这么陪着中宫,可聚散有时,臣毕竟年事已高,总有与中宫分开的一日,趁着现在还能动得,出去再见识见识,也算了却臣的一桩心愿!”

    “在这个宫里,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要走了,以后我要是病了,我还能相信谁呀?”我仍旧不同意。

    “陛下身边有些巫医,医术也是不错的,还有太医署的江慎和甘宁,他们的医术也都不差的,特别是甘宁,这几年我也教了她不少东西,她的进益也不小,都是中宫值得信赖之人!”

    话都说到这里,我心知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了,心中大为不舍,也没接话。

    义妁接着道:“臣的义女倚华,这次出宫臣不便带她,还想让她留在中宫身边,寻求中宫庇护!”

    倚华是她前些年认养的孤儿,性格文静,不太爱说话,一直都跟在义妁身边帮她做些配药熬药之类的活,年纪不大,但极有天赋,这些年跟义妁也学了不少东西。

    我终是无奈,点头道:“你放心吧,有我在,我会护着她的!”

    义妁走之前,花了数十日的时间,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都记录在案,传给了倚华。按制,她一旦离宫,那她之前所有的职务都应该撤销,但我还是将她国医的封号保留了下来,有了这个封号,以后不管去哪个地方、进哪家医馆,她都可以畅通无阻了。

    从入宫时算起,至今已经有二十余年,义妁帮了我很多,我也把她当做亲人一样,如今,身边又有一个亲人离开了,我是真的舍不得,送走义妁的那天,我的心情异常低落,一个人在殿内,看着义妁留下了那堆竹简发呆,暗自落泪。

    也许人到了一定年纪,总是要经历一些离别的,义妁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元狩六年,春三月,去病和其弟霍光上书,一同奏请立其他三个皇子为王,刘彻准奏。夏四月,刘彻复置齐国和燕国,废江都国改置广陵国,使御史大夫张汤诰策太庙,立二皇子刘闳为齐王,三皇子刘旦为燕王,四皇子刘胥为广陵王。

    依照惯例,皇子封王必须就国,而三王就国是在秋天,还有三个多月,我便把宫里的皇子和公主,以及他们的母亲都带去了上林苑,让他们在有限的时间里,能痛痛快快的聚一聚,珍惜这仅有的时光。

    一到上林苑,孩子们一个个都成了出笼的神兽,完全没了约束。我停了据儿每天下午的课业,让他组织些游戏,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玩,这样既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也能更好的培养他们兄弟姐妹的感情。

    不过,想法虽然很美好,但现实总是让人意外的,比如据儿,我以为他长大了,懂事了,可以带着弟弟妹妹好好玩,可并没有,他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据儿,到上林苑没几天,他就开始教闳儿和旦儿爬树,致使闳儿从树上掉下来。

    看着闳儿被摔得头破血流的样子,我差点没一巴掌扇在据儿脸上,但终究是忍住了,我拉着他,让他亲眼看着太医给闳儿包扎,看看弟弟鲜血淋漓的样子,听听弟弟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他永远记住他犯的错。

    待太医给闳儿的包扎完,据儿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哭着跟我道歉:“阿母,我错了,对不起!”

    “错哪儿了?”我压着怒火道。

    “我不该带弟弟爬树,不该带着他们去干这么危险的事了!”据儿说着,还抹了一把泪。

    我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让人关了他三天的禁闭,此后好几日,我都没理他,没跟他说一句话,也不让他看闳儿,我必须得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幸好闳儿这次只是受了皮外伤,如果闳儿从更高一点儿的地方掉下来,那他可能真的永远见不到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