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洛仓城,李密站在城头之上,看着来这仓城取粮的茫茫人海,那真的可以说是海洋一般,蝗虫一样,密密麻麻,一眼也看不见头,从东城的城门处,茫茫多的人提着布囊,顶着荆条编织的箩筐向着城门里挤。

    而北城那里,很多人连衣服都没了,赤着膊,用衣服编起一个个的大小包裹,里面盛满了米,拖家带口地向着城外离去,女人们的头上顶着装满了米的大小包裹,就连怀里抱着的小儿也多半手上挂着一两个米袋子,城门口的路上,散落的米被人踩来踩去的,几乎已经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米道,直到洛水边上。

    而洛水的边上,更是这些各地流民就地开始淘米做饭。宇文化及的骁果还乡团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就差吃人了,这些来自于东边的梁郡,东郡等地的百余万饥民,全都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地逃进了中原地区,所有人都只有一个信念:跟着魏公,有饭吃!

    整个洛水上,漂着一层薄薄的米糠皮,洛水两岸,数十里的方圆,几乎地上都是一大层白色的米皮,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光,看起来不象是中原的土地,倒象是清晨的沙漠一般,若是洛阳城中每天只能吃半升米的守军和百姓们看到这样的景象,只怕能直接气死!

    李密笑着指向了城外的饥民们,对着左右的文官武将们笑道:“改天咱们就把这个地方搬到东都外面的金墉城去,让洛阳的军民们也好好看看,跟着我李密,有饭吃,跟着王老邪,只能吃屎了。想必他们一定会不战而降,杀了王老邪,来照顾我们瓦岗呢。”

    众将全都开怀大笑,罗士信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在投降我们之前,他们估计也会学那朱桀,把王老邪给烤了吃了,算是加个肉菜呢。”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不止,只有贾闰甫在一边眉头深锁,低头不语。

    李密看着贾闰甫,收住了笑容:“贾参军,你好像有些别的意见啊,怎么,对我这样开仓放粮,有什么觉得不妥的地方吗?”

    贾闰甫叹了口气:“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今天这些东部百姓,拖家带口,拿着大包小袋来这里,不是因为景仰魏公您,而是因为知道这里有吃的,他们领完了米粮,连个谢字都不说,就这么走了,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不是说不应该给这些人放粮,而是起码应该让他们知道,这些粮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更不是隋朝发放给他们的,而是魏公打破了隋朝的仓城,替天行道。不然我怕这些人还会把这笔恩情,算到东都的皇泰主身上呢,毕竟魏公也是接受了皇泰主的招安,名义上算是隋臣啊。”

    “现在我军的粮食众多,但那是靠了隋朝的存粮,中原大地已经战乱多年,早已经残破,也没有恢复起生产来,若是一朝粮尽,这些民众也会散个干干净净,到时候魏公和各位将军,还能这样嘲笑在东都无粮的王世充吗?”

    这话说得罗士信等将领全都收起了笑容,脸红低头,李密叹了口气:“贾长史说得好啊,确实是我们太过于大意了,这样吧,贾长史,发放米粮的事情由你来负责,你得让所有百姓都知道,这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我李密和瓦岗众将士,历经千难万险,从暴隋手上得来的。现在隋已失道,我李密没有必要再听东都号令,过几天我就设坛,自立魏王,与东都的隋皇一刀两断!”

    众将们全都脸上闪过大喜之色,齐齐地行礼道:“我等愿誓死追随魏王!”

    李密刚想要开口大笑,却看到一个传令兵骑马而来,直到此处,他的眉头一皱,沉声道:“来者何人,有何事禀报?”

    那传令兵在城下收住了马,对着李密连忙下马跪拜,大声道:“魏公,东都急报,王世充起精兵两万,于今晨出发,直指偃师而来。”

    李密睁大了眼睛,厉声道:“你再说一遍,他带了多少兵马?”

    传令兵大声道:“精兵两万,骑兵约五千,直奔偃师而来,偃师的守将郑珽郑将军遣小的前来求救!”

    李密哈哈一笑:“好,太好了,王老邪这回是来拼命的,看来东都真的粮尽了,要不然他不会只带两万人来出征。不过我们不可大意,河阳一战,他就只有两万人马,却能败我三十万大军,这回,我再也不会让河阳的悲剧重演了。传令,尽起我瓦岗精兵出战,起马军五万,步兵二十三万,出阵北氓山,杀王老邪!”

    瓦岗众将们全都抽出了佩剑,齐指向天:“杀王老邪!”

    贾闰甫勾了勾嘴角,说道:“魏公,那这回洛仓城?”

    李密摆了摆手,看着站在队尾,唯唯诺诺,低头不语的邴元真,沉声道:“邴长史何在?”

    邴元真自从上次的粮食换丝绸的行动给叫停之后,虽然顶了个回洛总管的名头,但已经不再管仓城之事,每天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和王世充暗中的联系会曝光,一听到李密叫他,背上寒气一阵发作,连忙摆了一副笑脸,上前应道:“卑职在此,还请魏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