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本就是个多雨的季节,白苑内栽种的桃杏本就花期不长,又加上连日的阴雨,落在地上的花瓣粉粉白白,锦重重的落了一地。

    这日又是个阴雨天,白瑾正刚从外头回来,手上打着一把油纸伞,上面画着稀稀疏疏却显得极其清雅的几枝红梅,脚上穿的一双黑色皮鞋,虽然没渗湿鞋子,可是地上的泥水溅到黑色的鞋面上,显得格外的明显,他看着鞋子脏兮兮的,接着又发现裤子上也被溅到泥水,他更加不满,却又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

    白苑内不止种着桃、杏,还种着其他适合春天开花的植物,白瑾正最满意的一点便是他家白苑一年四季都开着花,他虽不是格外爱花,却偶尔也想试试这雨中看花的滋味,略尝文人骚客的风雅,只这是还没尝,便被这泥水搅了心境。

    园内的鹅卵石小径被雨水冲刷的光滑莹润,白瑾正走上这条可是少受雨水困扰的小径,却听见女子盈盈的笑声,他不由的生疑,愈发加快脚步,笑声中还有个男子的说话声,他走进一瞧,不正是杜毓敏和万安祖,幸好旁边有块假山,他们在亭子里发现不了。

    “你说,你留学的国家很自由,那有多自由?这么自由,那些洋人们为什么还要到我们的土地上来?”说完,发出了笑声,她今日穿着淡绿色绣花长袖竖领旗袍,在白瑾正印象里的浓妆艳抹里换成了淡雅的清丽的妆颜,虽退了那时的的美貌,却也增添了几分天然俏丽,完完全全由浓艳争宠的姨太太变成一个天真活泼的大小姐。

    “那是个极其自由的国度,什么都有,也不妨碍人的言论自由和人生自由,我在那里真的觉得好玩的很。”万安祖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好看的眉眼带着笑意舒展着,白瑾正在那里看他愈发觉得万安祖像极了雨中盛开的桃花,杜毓敏完全不及他,真是活生生的狐狸精,他不由的感慨。

    “你说的那么好,那你还回来?”杜毓敏带着一抹不可置信,她自然是带着一点怀疑的,她念书的时候也是学到过那个叫美利坚的国家的强大而自由。然而,她并不是相信书上便是真理,总是想有机会亲自去看看,这点怀疑随着年龄的增大不但没消退,反而越来越大,她知道白瑾正的两个儿子也在那个国家留学,可是,她连一面也没见到那两个孩子,心中不免怀疑。正巧万安祖正从那个国家回来,问问他,也好消除自己的怀疑。

    “再怎么好,也总是觉得家里更好,人总是有感情的。”他不咸不淡的回答,又加了句“更何况我跟某人约好会回来的……”他脸上笑靥如花。

    杜毓敏看着他的笑容还想再问什么,却不敢问,也不想问,只是不由得猜测大概那个人的容貌也是不输给万安祖的俏佳人吧。

    既然如此何必自讨没趣,看他到现在也没把佳人娶进门,大抵是佳人已为他人妇,又或者,早就搬离这里也不一定,想到这,杜毓敏不禁有些嫉妒又带着几分庆幸。

    然而,万安祖却更加笑得愈发灿烂,又兴致勃勃的给杜毓敏讲了许多他所见识到的趣闻,幽默风趣又很新鲜,好玩的很,杜毓敏自然将刚刚的胡思乱想抛在脑后,照样发出了娇笑。

    白瑾正在又在旁边观察了会,见这二人举止并没有不和情理的地方,然而,还是不放心,又突然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跟年轻人之间的距离也愈发的大了,年轻人大都是爱玩,图新鲜的,又觉得自己有钱,模样也长的不错,比自己七八十岁老头都能娶如花似玉的十八岁小姑娘,他们都照样过日子,自己不输任何人。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后,便笑着走了出来,朝他们走去。

    “好一副雨中美人图。”白瑾正笑着说道,琥珀色的下垂眼里并无多少笑意,他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这两人。

    万安祖笑着朝他走来,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接过他手上的伞,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手。

    他皱起了眉头,“白叔叔,你的手这么这么冰,”进了亭子,他将伞放在了地上,又对白瑾正说:“白叔叔,我给你暖暖。”说着还真的将白瑾正的手捂了起来。

    “不用了,”他慢慢抽出手,强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笑着朝着杜毓敏笑着说道:“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雅性,喜欢跟安祖讲话,何不坐屋子里?”

    杜毓敏十分镇定,她笑着走到白瑾正身边,挽着白瑾正的手臂:“老爷,你来的正好,安祖讲了好多的新鲜事,平时我一点都没听到,还真是新鲜的很。”

    “安祖”?白瑾正眼底彻底冷了起来,他心里醋海翻腾:还真的的不将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叫的这么亲切,哪里有大家闺秀的三从四德,要不是刚才看你们的言语和行为,我倒真是要休了你。

    然而,他懒洋洋的对杜毓敏说:“你喜欢就好,只是我现在有要事与他谈,毓敏你还是先退下吧。”

    “是,老爷。”杜毓敏倒是很识趣的退下了,但明显看得出她很不高兴,她原先想的是白瑾正会认同她,毕竟她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嫁给了他,又不能继续上学,而现在难得有个愿意给他讲趣事的人出现了,而他将这点乐趣也剥夺了,她突然为自己嫁给了这么一个花心却又无情自私的男人感到悲哀。油纸伞下她清丽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单。

    白瑾正见杜毓敏走的没影了,才冷冷的“哼”了一声,万安祖也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但是,哄他总是没错的,这些天,早已摸透了他吃软不吃硬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