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切都冥冥中自有天意,既不用太在意,而且也是刻意求不来的。退一步讲,若白家真的亡了,那也是天命使然。深儿不用把所有都背在自己身上,且放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没想到母亲竟会如此释然,且对自己这样理解与支持,朱景深目光如水地望着她。

    “何况,看你父皇,他在这宫中也一点都不快乐。”淑妃话语中越来越忧伤,“一个人手中的权力超过了一定的量,他这个人本身就

    没有了。世人常说帝王控制着无上的权力,可何尝不是权力控制了他。从外表看上去帝王是那么的容光焕发,那其实是权力附在他的肉/体上,在里头却是将他的生命力一点点抽干。”

    淑妃手指慈爱地拂过孩子的俊秀脸庞:“虽然母亲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若是我们深儿做了帝王,是不是能打破权力的魔咒……但既然你不想,那就不想吧。”

    “对不起。”

    “傻瓜,自己的人生本就该自己负责。母亲已经逃不出去了,但你还可以有选择。所以,不论你最终选择什么,母亲都支持你。”

    “只是唯一一点,”见孩子目光含水地静静望着自己,淑妃沉下脸色,认真道,“保护好自己。”

    那日在解语楼密谈之后,镇西偏将军的副将吴恒便快马加鞭赶回西土军营,将三殿下的话传于大殿下。

    朱景厚对弟弟的能力深信不疑,立刻照办,令镇西军保持西土与南疆之间的道路畅通无阻,善待前来逃难的流民,开仓放粮。另一方面,他不带军中重将,也不带大批兵马,只拨了二十名下士随自己前往国都。

    其实朱景深当时要哥哥做的,不只这两件。虽然开仓放粮的确是为了妥善安置难民,不带重将与兵马也的确是为了不让多疑的父皇心生芥蒂。但也并不仅仅于此。

    吴恒向大殿下传达三殿下的另一嘱咐:在他回国都的时候,镇西军重将则领兵逼近西土与南疆交界,在那里整军,做好随时可以南征的准备。比起领军先入中原,不如直捣南疆来得更快。而且本来镇西军就在那边开仓放粮、安顿难民,所以即便那里有军队集结,也不会遭到朝野与帝王的猜忌。

    于是,朱景厚按照朱景深的指示一一做了部署,便离开了军营奔往国都,军中诸事一律交给得力重将镇西偏将军姚胜。姚胜出身平民,数年前还只是镇西军的一名校尉,是朱景深独具慧眼看出了他的能耐与野心,让长兄扶他做自己在军中的臂膀,获得平民势力的支持,这才帮长兄在镇西军中站稳了脚跟。

    朱景厚离开西土的第二日,按照部署,姚胜也该领兵前往南疆交界,可他并没有急于出发。

    西土漫漫白沙,一座巨大的府邸院落周围被持枪带箭的兵士重重包围。入夜后,兵士手中举着火把在外严密监视,像是围着一座幽深的牢狱。从里头传来众多妇人哭泣的声音。

    “主母……主母……怎么办……”

    自从十多年前的惨烈变故之后,白家府邸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被军队穷凶极恶地包围了。

    白家主族院落之内,如今剩下的大多是女眷,众人围着她们的主心骨、白家老夫人啜泣。不论是十多年前她的长子被押解至都城的那日,还是府外被刀枪利箭包围的今日,老夫人神情依旧坚毅泰然,纵心中悲痛焦惧,也不会对外表露半分。

    老夫人在主厅稳静端坐,望着惶惧失措的众人,沉沉道:“快去寻慕将军。”

    众人瞬间停下啜泣,心中却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如今连她们的老太太都已经神智糊涂了。

    一名女眷抱住老夫人的双膝,忍不住悲哭起来:“主母……慕帅、慕帅已经过世五年了……”

    吴恒作为镇西偏将军的副将,原本正要辅佐姚胜前往西土与南疆交界整军,却见偏将军非但没有出发,还派重兵将白府严密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