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深双眸含水,两拳紧握,心中一瞬涌出的不知是悲凉还是忿恨。一次又一次对兄长的失望,让他快感觉不到心痛了。比起那些,锦袍之下浑身的伤痛根本不值一提。

    长兄不听他放弃海战、选择陆战的建言,让他出面劝说东海雍氏献出商船用作打仗。而他勉强答应了,也去做了。长兄却在背后将书信截下,故意透漏给父皇。

    这样,白家在幕后染指国政、插手战事的作乱恶行即被公诸于世,铁证如山。

    而且,雍家强悍,原本若不愿与大皇子合作,大皇子也不便去向帝王背后告状,以触怒地方豪族的代价来将此事大肆声张。

    可此信一公布,帝王既已知晓,既是已经摆到朝野明面上的事情,若再有人提出征用之时,雍家也不得不从。

    如此,长兄不仅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还可一脸无辜地将自己置身事外——因这下众人都看得清楚:将此事泄露给帝王的,不是他,而是朱景深。

    朱景深苦笑一声,闭上眼。

    好累……

    从来都没有感到如此疲惫过。

    “不说话?哑了?”

    他无声地抬头望着父亲,难挡心尖涌起的悲凉与寒意。

    父子间依旧冰冷对视,空气在焦灼,仿佛未知的哪里有一团火焰在酝酿燃烧,只是不知点燃它的是他们中的谁。两人都在等,等对峙的烈焰熊熊燃起的那一刻。

    帝王睨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儿子,见他双手具缚毫无反抗之力,终于怒不可遏,忍不住爆发。

    紫微大殿上传来帝王的怒吼:“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当其他皇子都在为了王座拼命,你在做什么?

    朱景深默默抬头盯着父亲的眼,听帝王的声音从愤怒转为不屑与嘲笑:“不会争的皇子,就是废物。”

    “一个男人,若不懂得去争权夺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何谈去保护心中所爱?”殿堂中,帝王的冷声幽寂空灵,“一个皇子若不懂得去争那至尊的宝座,又怎么可能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光仿佛又短暂静止了。过了片刻,地上传来一个异常平静的声音:

    “那你争到了么?”

    “你说什么?”帝王心头忽而拨紧一根弦,双眉一挑。

    这是孩子今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不,他已经好些日没和自己说过话了,除了朝上之所必须,他在自己面前一向缄口不言。至于真心话,或许从来就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