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的非洲菊热烈灿烂,很像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即使离婚后独自带着她生活很辛苦,却从无自怨自艾。她们经济上并不宽裕,可家中餐桌上常有鲜花,买不起新奇精致的玩具,可妈妈有一双巧手,为她编织了童年所有的梦想。

    她的房间里现在还保存着妈妈给她勾得小花、钱包,还有各式各样的布娃娃。

    她没有父亲,可是没有一天觉得自己缺少爱和幸福。

    可是她这样乐观,脸上常带笑容的母亲,却在她死后一年间重病如院,燕梨不敢相信她死讯传来的那一刻母亲该有多么的痛苦。

    她从系统那里打听到妈妈的病房,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泣不成声。

    她曾经最珍爱自己那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每天都会编成好看的发辫,年纪大了之后渐渐有了白发,便也常常去染,有一次觉得新奇,居然染成了棕红色。她皮肤白容貌也美,这样跳脱的颜色竟也驾驭得极好。

    她那样美丽的一头长发,如今却不见了踪影。

    燕梨克制不住,她知道自己只要一走进去就会露馅,她躲进楼道里,鲜艳的非洲菊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蹲在角落里,把自己紧紧地蜷缩成了一团。

    医院里每天都有痛苦失态的人,即便偶尔经过一两个人也不会注意到她,燕梨便放任自己哭了个痛快。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永远是人世间最深切的痛苦。

    她走之前花大价钱给妈妈买了一套养护头发的工具,她高兴地顶着棕红色的头发,说要做大餐奖励她。

    可是一转眼她却苍白消瘦地躺在医院的病房,静静等待着生命的倒计时。

    她最恐惧死别。

    一旦阴阳两隔,那就是连幻想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世间有很多事可以努力,可逝去的亲人,无论她再怎样努力,也再不可能见到哪怕一分一秒。

    她上不了碧落也下不了黄泉,人间茫茫,她皆不得见。

    燕梨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当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即使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眼睛有多肿。

    她买了一个冰袋敷在眼睛上,又用棕灰色的眼影在眼皮上压了压,这才算是能见人了。

    燕梨在病房前踌躇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踏进了病房。

    “......阿姨。”她强撑出一个微笑,“我,我是燕梨的朋友,您叫我小顾就行,我来看看您。”

    燕母神情黯淡了一瞬,随即又露出笑容,热情地招呼她:“是阿梨的朋友啊,快坐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