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打算如何处置眼前的关口?”刘赞画不动声色的询问。

    眼前,左良玉已经将这位刘赞画彻底的刮目相看了。当下也是毫不隐晦的向刘赞画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你看襄阳守得住么?”

    左良玉貌似在问侍立在一旁的左梦庚。实际上却是在问刘赞画。

    左梦庚同多数将领一样,经过朱仙镇之战,对闯曹联军怀有畏惧心理,何况目前双方兵力悬殊。对固守襄阳更觉毫无把握,但想到左良玉清晨时分的训话,特别是关于“我辈死罪难逃”的几句重话,他不敢直接说出不能固守的看法,稍停片刻。才绕着弯子说:“樊城难守;襄阳城有襄江阻隔,应该可以守得住。”

    因为自己说了“樊城难守”的话,左梦庚担心遭到父亲责骂,早已将浑身的汗毛都树立了起来,将全身肌肉绷紧,准备迎接父帅的暴怒。左良玉看了看儿子,心里骂了一句“庸陋之才、不堪造就!”,又哀叹一声,“为什么东面的那个家伙,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女婿。个个都是人中翘楚,难道,当真是气数不成?”喝了一口茶,强自压制了一下怒气之后,左良玉才缓缓说道:“你错了,眼下这座襄阳城也守不住!”

    “可是……”左梦庚完全没想到左良玉会自己说出“守不住”的话,“可是父帅今晨说‘必须固守’……”

    “当然‘必须固守’,”左良玉打断儿子,“不‘固守’,流贼一来。就弃城而走,如何对得起皇上隆恩?再说,我轻易地弃守襄阳,宋一鸟那班人岂不会马上参我一本?”

    湖广巡抚宋一鹤当年为避杨嗣昌父亲杨鹤的名讳。在递给杨嗣昌的名刺中自书“宋一鸟”。这一马屁行径随即在官场中传为笑话。此时左梦庚听了“宋一鸟”三字,想笑,但忍住了,恭敬地等着父亲再说下去。

    “但‘固守’不等于守得住。‘固守’是我作为大将的决心,能否守得住则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尤其要看双方的兵力。现在谈天时。彼此一样;论地利,我们有一条襄江,但也不足恃。说人和,这些年,我们号称二十万人马,而朝廷一直按两万五千人的兵额发饷,难道要十几万人都喝西北风?所以必须自筹军饷,自筹军饷就必然扰及百姓,百姓自然对我们不满,人和也就谈不上。至于兵力,你也知道,敌众我寡,新凑的乌合之众,断难与流贼相抗衡。”

    看见儿子一脸疑惑,左良玉接着说:“既然守不住,放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一是固守待援,可是援军在哪里?孙白谷新败;宋一鸟那点兵别说不会来,就算来了也是肉包子打狗,白送给闯贼一顿美餐;所以此路绝对走不通。二是像杨大人、虎大威那样,死守到底,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这样我们自己的名节是保了,而朝廷将从此失去一支最能剿贼的大军,所以此路也不可行。剩下第三条路,就是先固守,到实在守不住时要全师而退,为皇上、为朝廷保存一支实力雄厚的大军!”

    左梦庚脸上露出欣慰而敬佩的笑容。原来父亲早就有了全师而退的计划,可是却说得这么头头是道,冠冕堂皇!

    “父帅所见极是!我们下一步……?”

    “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下一步该如何走。”左良玉不无得意地端起杯来又抿了一口酒襄江打造了几十条战船,你想为的是什么?”

    左梦庚又一愣,迟疑地答道:“父帅要同流贼打水仗?”

    “蠢才!”左良玉又在心里骂了一声,说道:“流贼从陆路来,并无水军,有何水仗可打!我准备这些战船,是为了全师而退!”

    于是他对儿子谈了自己的详细计划。他说,“流贼”前锋明天下午就会抵达樊城。左军在樊城也要进行抵抗,但不能死拼,少数战船要负责分批将樊城守军接回南岸。主力部队将在南岸凭江守御,而能守多久,现在尚难预料。不论守多久,撤退时必须既神速又部伍不乱,这样,辎重、粮食和随军眷属必须先行,免得到时拖泥带水,一旦“流贼”骑兵追击。后果不堪设想。

    “父帅要用战船将辎重、粮食和将士眷属先行运走?”左梦庚猛然心中一亮。

    左良玉点点头:“事不宜迟。我把你叫来,就是要把这件大事交给你。你今晚就去准备。大部分战船明日上午就要启程。少数战船将北岸官兵陆续接回南岸后,要就地停泊,以备不时之需。”

    在一旁默默看着左良玉这一番安排的刘赞画。只管捻着胡须微笑着。

    “大帅未谋胜、先谋败,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先生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