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撤退与追击的竞赛在东山岛到厦门这一带海面上展开。

    一支军队的撤退是件技术性很高的活,对于将领的组织能、指挥能力,参谋人员制定计划的执行能力,各级部队长对军令的尊奉程度,基层军官对部队的控制能力,军队内部的团结、凝聚力都是一件考验性极高的活动。一个项目达不到要求,都有可能将撤退变成一场灾难性的溃败。

    而郑芝龙组织的这场从东山岛到厦门的撤退或者说是转进,很不幸便演变成为了后者。

    从一开始,便是军心不稳,从统帅到各级将领、军官、士兵都是满腹狐疑,撤退又是急匆匆的便下了决心,连夜拔锚。既没有给全军做动员,又没有制定一个详细全面的撤退计划,甚至连哪些船做前锋,那些船做后卫都没有安排。更不要说做好物质准备了。

    将近三万人的部队,近千条大小船只,乱轰轰的从东山岛各个港湾冲出,直奔厦门方向。

    这些船只将几乎整个海面铺满。

    大船肆无忌惮的冲撞着小船,炮船横在货船的航线前,小船的帆索与大船的绞结在一处。

    “陈老大!你的船挡住了老子的船了!快让开!”

    “少废话!明明是我的船在你的前面!凭什么让我给你让开?!”

    “黄家兄弟,你把你的帆先落下来!让我把帆索先解开!”

    嘈杂的叫骂声,喊声。船只碰撞发出的沉闷响声,在夜色之中传得更远。

    在船队的正中,在数艘炮船的护卫之下,郑芝龙的旗舰挂了满帆,一路疾驰。船舱之中,福建总兵、福建水师的统帅郑芝龙,全然没有了数日前的威风意气,听着被海风吹拂到耳中的阵阵声响,不由得愁眉紧锁。

    “这样的情形,如何能够撤回厦门?”

    “大哥。莫要担忧。眼下夜黑风高。船队人手又多,船只又杂,出些差错纰漏也是意料之中之事。等到天亮之后便好了。”随同郑芝龙一道前进的郑芝豹出言劝慰他。

    “就是!父帅,豹叔说的对。等到天亮之后视野开阔。船队行进自然就万无一失了!”郑森也在郑芝龙的虎皮交椅旁出言劝慰。

    “但愿如福松所言。”

    但是。当一轮红日从东面的海平线下一跃而出,带着懒洋洋的味道将橘红色的光芒投向海面,将船队的旗帜、桅杆、风帆、火炮。还有在甲板上活动的人们,都染上了一层橘红色。

    郑芝龙座舰桅杆上的水手,从腰间取下水壶,珍惜无比的打开壶嘴,小口的啜饮了一口里面的烧酒,用烈酒带给他的热量来驱走浑身渗透进骨头缝里的寒气。

    他在桅杆上呆了一个时辰,感觉浑身都已经被海面上的寒风冻得失去了知觉。

    一口烧酒下肚,立刻让他的喉咙有了感觉,如同火烧一般的感觉。跟着,随着而来的,便是他的食道和肠胃,都有一种烈火在燃烧的烧灼感。这感觉被血液向四肢扩散,让他感觉得舒服了不少。

    “丢那马!十冬腊月的天气,让老子在桅杆上瞭望,什么好差事!”他口中骂了一句,这里不会担心被人听到。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就在船舷的右侧遥远的海平面上,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将冻得冰冷的望远镜举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