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暗,北风绞着雪砸在肩头,人群像是雪地里聚在一处寻食的雀鸟,咕咕唧唧的交头私语。

    芸娘一愣,抬眼看着眼前少年风雪中挺拔背影,一时怔在原地。

    沈海嘴哆嗦了半天,憋得满面通红,梗着脖子似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

    “你,你这是私相授受!这婚事我不认!”

    漫天大雪中,少年立在门边,薄薄的眼皮一抬,抖落些寒气,清朗的声音回荡在门前,

    “有婚书为证,有女纳婿,复逐婿而纳他者,杖六十七,后夫同其罪,女归前夫,不许赘婚。”

    听到这话,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朗朗乾坤,这是大周律啊,这于平民百姓而言便是天了。

    这少年郎看着面皮白净跟天仙似的,怎得面不改色说出这般骇人的话,又有哪个寻常人家会把大周律这般熟稔于心。

    沈海左右环顾,也没了底气,恨恨扫过两人,但还抻着脖子道,

    “呸,少在这里吓唬人!不就是识得两个字,我也读过两日书,十三四年前没钱拜主考,连县试的门都没进去,你道这世道穷人读书有个什么屁用?我那小兄弟倒是命好,家里掏家底给他买了军籍,还不是断了条腿,一家人在这里喝风饿肚皮!”

    听到这话,芸娘眉毛一挑,抬眼越过顾言肩头,目光炯炯,声音清脆,

    “大伯,说话要凭良心,我阿爹是拿了钱买军籍不假,可历历军功在册,拿命博回来钱都给了你,若不是你自己喝大酒赌钱,家里也不至于破落至此!”

    沈海把手窜在袖子里,一撇嘴,不屑道,“就那两个钱,够干些什么使得。”

    “你!”

    听到沈海这般浑话,芸娘眉毛竖起,眼睛睁得滚圆,胸膛上下起伏,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腕儿,

    “十三四年前?”

    芸娘一怔,少年人轻轻嗤笑一声,嗓音清冽舒展开,

    “那便是开元三年左右,开元年初礼部侍郎就奏圣人废主考举荐,凡习举业之人都可参试,哪来不能参加科举一说。”

    沈海面色一僵,抖了抖嘴唇,眼神闪烁,

    “你,你个毛头小子,知晓些什么!”

    少年人眉毛一挑,却没打算放过他,眼里有着轻蔑,慢悠悠道,

    “再说十三四年前你也有三十好几了罢,可连个县试都没过,学的什么圣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