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日下午。

    位于腊戍西南方三十七公里处,被腊戍至曼德勒的大道分成两半的纳朗镇。由于地处交通要冲,此镇不但有上千户居民,还有着几十家大大小小的货栈。每年春秋两季,惮邦“出产”的兽皮、山货、女奴就会先汇集到此地,然后再源源流向缅中地区,并从那里再流到仰光,甚至是英国。

    商旅如云的纳朗镇的繁华,让一向把惮邦视为蛮荒弃地的英国殖民当局都唾涎三尺,专门在镇上设一个税务司还不算,还驻扎了一个连队的士兵。这也是英军在惮邦土地上唯一的一支驻军。当然上述这些,都是战争“到来”之前的事情了。当第八军军部前移到纳朗时,因其优势的地理位置,而倍受交战双方“青睐”的这里,早已是十屋九塌,残破不堪了。至于昔在此地耀武扬威的那些大英帝国的臣民们,更是早不知逃到那里去了。

    “浩然!咱们这样过门而不入,不大好吧?”与程家骥并骑而行的何军长,倒不是对苦守孤城的孙将军有什么感佩之情,他只是不愿意间接得罪了孙将军背后的那位执掌“户部”的“国舅爷”罢了。当然,这其间也含有些想要摆摆救命恩人的架子的意思。

    “从周兄,先前孙伯伦给重庆的那封电报,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么一副对事不对人的直脾气,没准孙伯伦这会儿正在为这个事后悔了。咱们要是郑重其事的进城,去跟他无油无盐的哈哈上几句,大家都尴尬!再说我俩已联名电请孙伯伦自行酌情派出得力部队随主力西进。也算是把面子给他足了,他断然不会有什么不快的!”洞察其意的程家骥“随口”答道。

    何军长正待想要为自己辨解几句,一份由曼德勒发来的紧急电令。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军长只粗粗扫了一眼电文。便用饱含轻蔑地语气对程家骥说道“浩然,你也看看,洋大人冲你我发号施令来了!”

    程家骥接过电文一看。原来是施尔威以远征军最高指挥地名义,发来的限令第八军与新二十军先遣支队,于十三日正午前,攻克曼德勒东北门户韦温的命令。

    “浩然,你说咱们这个“洋太上皇”,这不是在瞎指挥吗?纳朗与韦温之间地距离足有二百多里地。而牟田师团虽说屡受我军重创,可其主力尚存。且还随时会从曼德勒方向得到增援。长途驰援后。再以疲兵拔点攻坚,这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吃点亏倒还在其次。闹得不好。让以逸待劳的日军把我们也绕进去。那乐子可就大了!依着我,咱哥俩就不要去理他这个茬!按原先商议的那样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只要部队不受大的损失,我就不信他一个外不户,能把爷老子怎么着!”程家骥虽对何军长的这番论断,深以为然。可他更关注的还是在军事上绝不外行的施尔威,为什么会发布这道怎么看都显得极不“理智”地命令!

    “从周兄,以我对施尔威地了解,他能下这种命令,曼德勒方面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你想想,要是困在曼德勒的三个半师当真全军覆灭了!施尔威是美国政府在中国地代理人,他就是捅了再大地漏子,最坏地结果,也不过是被调回国去。可救援不力,贻误战机,导致远征军全面失利,这口天大黑锅,你我不背谁背?”程家骥所阐明的这其中地厉害,让何军长好一阵毛骨悚然。若是在国内作战,就算败得再惨再难看,凭他的家世、背景,顶多也就是易地为官。可说到底,这次毕竟是世界几大强国联合作战,战场又在国门之外。要是当真来了个一败涂地,国威、军威尽丧,那何军长素来倚为护身符的“高贵血统”,能不能管用,那可就两说了!

    “浩然?那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巴巴的往鬼子陷阱里跳吧!”程家骥低下头号沉吟了片刻后,昂首扬声喝道:“地图!”

    当下便有几个第八军的参谋过来,就着大道旁的一间塌了半拉的民房,展开了一张一比十万的巨幅军事地图。。.cn。

    “从周兄,你来看。从纳朗到曼德勒并非只有一条道。”程家骥一边用马鞭在地图上指点着,一面说道。

    “浩然,你是说绕道进兵?可要是牟田师团委抄我军的后路,那又当如何?你也知道,咱们军中现下拢共只有一周上下的粮弹储量来了。而且,这一绕道,势必要比再多扯出一大段的距离来。如此一来,先断了补给线,战事又再一拖长,那说不定比遵命急进,还要危险!”何军长忧心忡忡的置疑着。

    “从周兄,我的意思是,分兵绕道。主力仍由你带领采用咱们先前所定的全军压上,一线平推的保守战法,迫使牟田师团步步后撤。我带上刘齐天的骑兵旅,绕开大道先向西北,再转而向南,一路过南渡河,经南散,走抹谷,直趋曼德勒的北大门马德亚。中原规一手上的兵力虽号称十万,可真正的日军也就六万出头与困守曼德勒的中英联军兵力相若,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中原那家伙又是个喜欢集中使用兵力的人,值此咱们大军将近之时,他只会主力放在东面。我料定这会子,中原正巴不得联军会弃城而走,好让他在追击中一口口吃掉了。所以曼德勒以北,顶多也就是放上一个联队再配上一些洪山的垃圾兵。我有一个旅在手,只要不攻城拔寨,一味仗着马快,快打快走,他其奈我何!”程家骥用一个底气十足的挥手动作结束了他的解说。

    “浩然,你分析得有道理。可我还是想不通,单凭这两千骑兵,就算能杀到曼德勒城下,可能顶用吗?要知道,那边可是十几万大军正扭成一团了!”程家骥笑了:“我又不是去给曼德勒解围的去的。两千骑兵时不时给城里几万守军打打气。最能做得到吧!”

    这回何军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守城最忌孤立无援。只要有援兵在城边上晃悠,不管形势多么险恶,城内守军的士气就好歹能够维持下来。只要守军能横下心来依城死战。六军、六十六军地部队虽战力平平。可再怎么说,也是建制完善、人员齐整地三个多师的中央军,又有三万英军助战,苦撑半个月应该还是能做得到的。有了这半个月地时间,正日夜兼程新二十军的大部队与第五军也该能赶上来了,到时十几万铁流以泰山压顶之势往曼德勒一压,撤不撤围。就不是中原能说了算的事情了。他思量的一下。觉得程家骥所提议的这个方案,无论成败。对第八军。对他本人都是有利无弊。只是利大利小而已,便也连声不迭的叫起好来!

    于是。在经过一番匆忙准备后,程家骥就亲自带着大队骑兵急驰而去。那时,月亮才刚刚爬上树稍了。

    十一日午前,曼德勒城北。“裹”在苍茫雨夜当中的中国远征军前指。

    以施尔威为首地十几个远征军师以上部队主官,正聚在这里开紧急军事会议了。从他们紧皱地眉头,铁青的脸膛上,一声比一声粗重地呼吸上,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感觉到,正有一块愁云惨雾笼罩着这些一呼千应万喏惯了地将军们。

    还真让程家骥不幸而言中了,曼德勒这边有大麻烦了!而且这个麻烦的根子,竟还是出在程家骥地身上。若不是他指挥部队解了腊戍之围,打残了日军缅甸方面军的台柱子第十八师团,迫使中原规一只得从本已紧巴巴的围城部队中,又抽出了一部去支援牟田师团,那因被日军围得结结实实,而不得不与远征军“相依为命”的英缅军,就不会以为夺路而逃的时机已到,而一个劲的嚷嚷着要“杀”到印度去了。也就没了时下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在无声静坐良久后,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