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彦的质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虽然说是在三个区试点,花费也不在少数,单是购买树苗一项,就是上百万的资金,再加上其他前期投入,以及数千户果农的时间和精力投入,确实不是个小事。成功了还好,皆大欢喜。万一这果树不适应桃城县的地理气候,如同愈彦所言,结出來的不是苹果是苦果,事情就有点麻烦。

    本來嘛,就算结出來的是苦果,其实问題也不大。上级领导做这种脑残的决定,亦不是一回两回了,各地在所多有,也沒见出什么事,最多就是做决定的领导一拍大腿,懊悔一番,说一句交学费也就万事大吉了。但现在却是闹出了老大的矛盾,愈彦坚决抵制。真要是结出了苦果,可就沒有那么好交差了,想要说句交学费就过去,怕是沒那么容易。

    马河显然是预见到了这种可能性,才不愿意给任声陪绑。

    任声五十岁出头了,也沒了什么上进心,说白一点,他今后的人生目标,无非就是票子、孩子和女子,趁着在位,能捞多少算多少。马河与他完全不一样。他才四十岁不到,县长快干三年了,那心思大着呢,怕是绝不愿意在县长的位置上终老。

    这个皮球,必须给任声踢回去。

    是你和愈彦乃至夏利之间的矛盾,你自己去解决,别想拉上我。

    任声双眉一蹙,说道:“这个自然,他们早就考察过了。人家那苹果,长势很好,挂果率高,又大又甜,卖相也好。不然,怎么会引进他的果苗?”

    “这么说,这个果苗的品质,是能够保证的了?”

    马河依旧很温和地问道。

    任声的心里,也有点忐忑起來。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气壮如牛。此事是县里讨论过的,正式形成了文件,愈彦对着干,任声觉得自己完全站在了道理上,因此敢于在县委书记办公会上拍桌子和一把手叫板。如今被愈彦一再质疑,连马河都这么问,任声就不是那么笃定了。

    事实上,此番大规模推广苹果树种植,到底是怎么鼓捣出來的,他心里很清楚。至于说任继明他们农业局的实地考察,那更是扯淡。任声之所以敢在情况不明朗的时候如此蛮干,主要还是因为国内官场的生态环境使然。胡乱做决策的领导干部,难道还少了?

    谁都沒事!

    该有的好处一分不少。

    该交的“学费”,农民去交!

    不料就碰到了愈彦这样一个犟头,生生将他顶在了墙上下不來。

    “马县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老任在搞什么名堂吗?”

    任声心中忐忑,嘴里却是绝不肯服软,不悦地反问道。

    小马,我知道你是个角色。但是你也别跟我玩心眼子。我跟你之间,可沒过节。你在书记办公会议上把愈彦叫來,不就是想要看我和老夏开战吗?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想将一切都撇清,世界上的聪明人,可也不止你马河一个。

    马河微微一笑,说道:“任书记说哪里话?我可沒那个意思。虽然说是试点,能够慎重一些,总是好的。”

    “对啊,既然是试点,那就应该多做尝试。现在什么都不做,怎么知道结果的好坏?这县里的文件,既然下了,就得执行。这是原则问題,不能讨价还价。”

    任声说道。

    这个话倒也很见功底。先就把试点的牌子打出來,万一真出了问題,也是预留退步。试点试点,就是允许失败的,一定保证成功,那还试个什么?直接推广就走了。然后话锋一转,牢牢咬住文件不放松,将蓄意破坏组织纪律的大帽子,死死扣在愈彦的脑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