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夜的注视下,白明礼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使用较为累赘详细的描述拖延时间,大量无关紧要的旁支末节被以八倍速跳过,很快就讲到了异春效力减弱的真实原因——是由于信仰的消失。

    在商梅喃喃自语着那句“他们都死了”的时候,柳予就对此有所猜测。

    白明礼在将那块白石带离远山并借此起家之后,并没有像他最早承诺的那样,为它寻找信徒,传播信仰,而是暗地里搜寻了许多较为偏门的方式,最大程度地对其进行禁锢和限制,以便为自己效力。

    他在商梅族地时就已经有所了解,知道拜春族有较为漫长的服用异春结晶的历史。这自源头改变了他们的血脉,不仅作用于外表特征上,也令他们远比普通人更健康,更长寿,难以老去,具备诸多奇妙之处。

    但相对的,多次服用异春结晶,也会令他们与异春本体建立起较深的联系,无意识中成为后者的忠实信徒,难以反抗来自它的意志。

    尽管同样眼馋那神乎其神的效果,但白明礼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并不想在好不容易获得成功后还屈居人下,更不用提被一个异端所驱驰,因此始终没有服食异春结晶。这使他不受控制的同时,也很难及时察觉到异春的变化。

    “等我的生意出现了几次比较惨重的失败后,我才意识到或许是异……是它出现了问题。由于大量信徒的死亡,当时它的意识已经虚弱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我没有办法,只能尝试让它转生……恰巧那个时候姜鸿怀孕了……”

    就在这时,柳予脖子某处忽然泛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伸手摸向那块发烫的皮肤,指尖却不期然接触到了一小片湿润滑腻的触感,给人一种自花瓣上蹭过的感觉。

    噼啪——

    轻微的响动于耳侧响起,一抹秾艳鲜润的红色刺穿皮肤,生长出来,从容舒展为一朵碗口大,仿佛由血肉浇铸而出,充满邪异感的茶花。

    层层花瓣正中紧跟着浮现出一双较薄的嘴唇和两排虚幻的白牙。

    那副牙齿此时正极为剧烈地互相摩擦着,发出一阵又一阵叫人骨头发酸的声响,并且有随着白明礼的讲述愈演愈烈的架势。

    柳予最受不了这个,当即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他一边轻轻揉搓,一边不由自主地朝左侧稍稍歪斜脑袋,想要尽可能地远离这朵不断制造着精神污染的茶花。

    一只皮肤雪白,冰凉柔软的手突然自下方托住了他的脑袋。

    干燥的掌心轻轻压在耳廓上,几秒过后,柳予便感觉到了少许热度自耳根升起。

    “小心。”白夜略带笑意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柳予心底炸响,他安静地沉默了片刻,艰难地稳住当前别扭的姿势,没敢动弹。

    余光中,他似乎看到白夜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白明礼在看到那朵血红茶花生长而出的时候,十分明显地抖了一下,瞳孔震颤:“姜、姜鸿,这么多年,你、你还好吗?”

    他转头看向柳予右手边,身穿一袭血色长裙的薛霖霖,目光顿时如被烫到一般,较为快速地转移开来。

    当年那把大火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凶猛,宾客四散奔逃、桌椅狼藉的惨状仿佛还在眼前,仓促之下,他连在房中做最后调整的新娘都没管,随手打包了一些值钱东西就自顾自地逃命去了,事后想起来,他也不是没后悔过。

    毕竟那时的姜鹊枝肚子里,还揣着他的子嗣,一个健康正常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