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既生,当晚他将吏部一份又长又厚的奏折随手一扯,将奏折里面誊写的奏文顺手牵羊到自己的袖子里,趁着四下无人,画了一幅万年王八晒太阳的恶作剧画放入奏折中,并作了一首讥讽吏部老头子们的歪诗于旁边,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吏部的大门。

    谁知这一恶作剧竟然闹出了惊天的惨案。话说第二日,吏部右侍郎曹纯像往常一样看也不看,拿着自己昨日辛辛苦苦地写的奏章上殿议事。

    上了金銮殿,曹纯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奏章呈现给大内太监,再由大内太监呈递给皇帝,徽宗皇帝也像往常一样打开曹纯的奏章。

    这一打开,徽宗皇帝立刻被眼前的奏章惊讶得目瞪口呆。眼前的奏章哪里是什么奏章,分明是不知是谁闲暇无聊之余画的一幅歪诗邪画。

    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饶是徽宗皇帝平时对待臣子宽和仁义,但朝堂奏章岂能如此儿戏,徽宗皇帝又气又怒,当下一扔,硬是气冲冲地将奏章扔到金銮殿下。

    吏部右侍郎曹纯也是三朝老臣了,七十多岁眉毛胡子花白,年龄越大却是脾气越犟,平时便以忠臣铮臣自居,以敢以直谏敢捋龙鳞闻名。

    我朝自太祖皇帝开基建国以来,天子便对读书人士大夫礼遇有加,皇帝与文臣士大夫共治天下,此后百年都没有哪位皇帝破太祖皇帝立下来的规矩。

    莫说是先帝时,也不敢随随便便只看了一眼臣子奏章,连臣子所奏何事都不看,便胡乱随便在群臣面前乱扔臣子奏章。这岂是明君所为。

    夫天子也,代天行事,万民之尊,万民之垂范,天子的一举一动,臣民士子都会上行下效。

    天子行圣道,臣子自然正直,世风纯正,阴阳合宜,尊卑有列,四时有序,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天子行暴君之道,上行下效,臣民自然奸诈暴戾,阴阳颠倒,礼法崩乱,人伦无序,世风日下,四时无常,天昏地暗,亡国将不远矣。

    无故胡端暴怒,乱扔臣子奏章,虽说算不上是暴君之行,可群臣面前,天子仪态尽失,有了第一次以后便会有第二次,长此以往,日积月累,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还了得??!!!

    这位七十多岁老臣,别看官儿只是个吏部右侍郎,但历经三任天子,资历之老没几人能比,先皇赞誉他“爱卿直谏,乃我朝之魏征”,老头儿也因为这一句引以为豪,也常以魏征自勉,朝堂上是出了名的铁头谏。

    君王有过失,为人臣子当勇以直谏,纠差察失,为君王之人镜,方不失忠臣本色。胡乱扔奏章看似事小,可意义深远,君王之事无小事,一言一行皆关乎国之兴衰朝之正气。

    一念至此,老头儿血气一涌,犟脾气上来,当场就发作起来。

    说起所谓直谏,其实就是看臣子在与皇帝在对待某一件事时,谁比谁更有信念,谁比谁更血气方刚,谁比谁更能豁得出去,谁比谁更有个性与脾气,谁比谁更坚定与坚持……。

    若是搁在平时,徽宗皇帝对这位三朝老谏臣多少还有些发怵,可今日有把柄在手便也不惧怕,加之这老头儿虽然的确是忠臣能臣铮臣,但有时候脑袋冥顽迂腐食古不化,凡事都要求皇帝以古代的三皇五帝行为为标准,真的令自己很头疼。

    岂不知天下之事,应天而变,因时而动。

    就拿自己微服出访民间,原本不过是想体验下民间普通人都是什么样子的,只有深入了解老百姓的所思所想,才能更深刻地体会民间的疾苦悲欢离合。

    结果被这老头儿知道,硬是参奏自己私走皇宫混迹民间,非圣君所为,连自己逛青楼也给抖出来了。

    徽宗皇帝一想到自己逛青楼,就是被这位犟老头给抖出来的,又想到那可人儿的心肝小宝贝李师师,正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皇帝,此后便对自己生冷了起来,气就不知打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