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更替,是天地不变之道理。

    没有事物会一成不变,一座王朝有兴衰,周而复始,自然也有人老去,有人正当年轻。

    没有人一直年轻,但一直都有人年轻。

    谢氏老祖宗最后送别陈朝的时候,还自嘲笑道:“以前还没这么觉得,但前阵子看了那位宰辅大人的辞呈,真是觉得心有戚戚然。”

    如今整个神都,乃至整个大梁,其实对那位宰辅大人上奏辞官的那封奏折都已经推崇备至,朝野上下将其起名为太湖辞官书。

    并有读太湖辞官书不落泪者,不可与之交的说法。

    太湖,是那位宰辅大人的字。

    走出谢氏祖宅,翁泉很快便迎上来,问道:“大人,去哪儿?是返回竹楼那边,还是去二舅住处?”

    这才过了半个时辰,想来那边的人还没走完。

    陈朝摇摇头,登上马车,轻声道:“去宰辅府邸。”

    ……

    ……

    初秋,还没到那般叶黄叶落的时节,但那宰辅府邸的一棵老树,就有了垂暮老态,秋风一吹,今年本就不多的树叶,是簌簌往下落去。

    宰辅府邸的下人不多,如今只有一个老仆佝偻着身子扫着一地落叶。

    躺坐在廊下的宰辅大人费力睁开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轻轻开口,“那棵龙爪槐是家父在老夫诞生之日种下的,可以说是跟老夫同龄,据说一般都有百岁树龄,但如今看来,它好似是要随着老夫而去啊。”

    宰辅大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面料有些发白,在身边,支起一个黄泥小火炉,上面架着一把老旧的铜壶,上面早就凹凸不平。

    满是岁月的痕迹。

    在火炉旁边,一个黑袍年轻人正襟危坐,看了一眼宰辅大人的满头白发,轻声道:“宰辅大人好不容易不去操心国之大事了,正该是好生颐养天年的年纪,勿要做此想。”

    “镇守使大人,说起这个,老夫便惭愧得不行了,其实数年前老夫就有归隐之心,那会儿陛下还在,世道还算太平,缺了老夫也就缺了,可这会儿说句不客气的话,老夫是真没想过归隐,主少国疑,实在不是应当往后退的时候,可老夫这副残躯,实在是支撑不起来了,只能对不起大梁,对不起这些百姓了。”

    宰辅大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花,这位早早出仕,几乎将一辈子都放在官场上的老人,叹气不已。

    为国为民一生,宰辅大人的这些年,其实有过不止一次想要远离官场,回到家中,读书治学,但每次想要往后退去的时候,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没能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