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春雨过后,八重樱渐自飘落,山杜鹃却依旧在泉石之间放出点点嫣红。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万物至此皆长大。

    在这万物生长之际,小仓岛岛上却有一股肃杀之气隐然而生。

    “浮生道兄,你我二人渡海来此,是为见识扶桑道法而来,看这两个武夫决斗又是为了什么,以你我二人的法力只需随手放出一道剑气就能将他们抹杀?”

    在这小岛北部,一座高丘之上,风拂松林,松针起伏有如波涛,有两人极目南望。

    一名女子长眸有如秋水,一身凛冽之气,傲立青松之上,纹丝不动。

    另外一个道服青年在这云雾之间,身形随同脚下松涛微微晃动,说不出的玄妙,俨然与风化合为一。

    陈浮生信手拨开眼前薄雾,向前指去,轻轻笑道:“这两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武夫,不是据说除了少数几个隐居不出的剑士外,他们已经是这扶桑最为绝顶的人物,若不是不许外人来此,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亲来观看这一场决战,而且道友也是剑道行家,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些武士同中原流派风格比起来大有古怪?”

    斩眉乃是修行人出身,哪里在武林江湖军旅这些地方厮混过,不过她思忖片刻,亦是点点头道:“这扶桑武士刀法狠厉果断,出刀即分生死,比起中原刀剑之法来都要看重杀伐,算不上什么堂皇正道,可是这些人偏偏能够从小道蹊径生玄妙,尤其是那个青年,周身窍穴都还未曾完全打通,居然就领悟出了几分剑意之妙,虽然远远算不上圆满,确实有些意思。”

    “这个人师出名门,师父师兄在扶桑武士中都大有名望,自幼时学剑便有鬼才,麒麟儿的称谓,在故乡斩燕砍柳悟剑大成,不过二十就已经自创流派,据说剑法之快可斩飞燕,确实算是扶桑一流人物。”

    陈浮生指着在海滩前闭目调息的男子,侃侃而谈,自经历当日那场杀戮,从迷茫中重新觉醒过来之后陈浮生便偕同斩眉来访扶桑。

    虽然陈浮生作为“扶余璋”,明月这位同门师姐告知了他联系门下弟子的方式,但陈浮生素来稳妥,再加上身边多了斩眉这个外人,自然不会显露得自己同这里大有渊源,而是亲身体验扶桑百态,仗着修士耳目灵敏超出常人百倍的优势,倒也收集了不少消息出来。

    斩眉除了偶然得了剑池传承练就一身犀利剑法外,比起道门其他真传来在见识上难免要浅薄狭窄一些。

    陈浮生却是身兼东方、中央两支魔教传承,只是稍一用心,就不难发现这扶桑之地果然有着深深的魔教风格浸染。

    中土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隔三五百年就要来一次大动荡,然后有草莽兴兵作乱,最后再出现一位豪雄削平天下龙气,一统天下。这帝王说是天子,受命于天,其实这天命相对于万古如一的皇天后土来更换得委实有些频繁。

    而扶桑之地自从真正一统之后,数千年来就一直仅在一家流传,号称万世一系,宣扬是上古天神在人间血脉遗传,故而有名无姓。

    不过千年以降,这些皇族早已没有任何实权,被无数藩镇大名割据统治,彼此结盟征战不休,比起中土春秋战国来还要乱上不知多少。

    因而武士的地位亦是水涨船高。

    除此之外,更是不知有多少神社寺院。

    这扶桑之地号称有八百万神灵,有神必有所居,种种类类神道居所数不胜数。

    中土曾有一位皇帝信奉佛门如痴如魔,四次其身侍佛,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沃治,后人以“南朝四百八十寺”称之。

    但比起扶桑多如牛毛大大小的神社来在数目上不知差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