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

    气渐暖,踏青赏红的邀约纷至沓来,岳棠出门更为频繁,动辄带着至少二十名年轻俊朗的男子,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伴随着止不住的谈笑声,如一阵香风办打马而去,蔚为壮观引得京中不少人围观,彷如一景。

    这日柯兆相邀城郊蝶园赏蝶,岳棠带着白老白并个面首同至,嫌赏蝶无甚趣味,先去了不远的跑马场观马,看数十匹良驹赛了两场,又买下几匹看得入眼的马匹才乘兴而归。蝶园内等候的柯兆早已备好上好的茶点,见岳棠归来落座便笑道:“将军觅得良驹,真是可喜可贺。”

    岳棠笑道:“好端敦不去与你近日新得的心头好玩乐,邀我出来做什么。”

    柯兆近日来收了温柔阁的新晋花魁与流心舫的头名清倌儿,正是风流得意之时,岳棠戏谑他几句也是情理之郑

    柯兆也笑:“婚期将近,我总得做点什么以示夫人你位份尊贵不可动摇,免得什么都人想着可攀高位,惦念着夫人你的位置。”

    岳棠脸上的笑意凉了凉:“叫什么夫人,你我可还尚未成婚。”

    柯兆也不勉强:“那便不叫了,将军。”

    岳棠瞥他一眼:“怎么,是想有很多人想嫁给你?”她嗤笑道,“与北庭的初次开市你柯家进账颇丰啊,圣上褒奖也不少,这是看准了柯家日后的辉煌,想早点占个好位置呢。”她一点也不在意地笑了笑,“想纳谁便纳谁,不必与我听。”

    柯兆故作伤心:“将军这毫不在意的样子可真真伤了我的心。还是,将军想了什么好法子能不嫁给我了?”

    他本是句玩笑,听在岳棠心里却蓦然一惊。她确实想了些法子不嫁予他,但此事甚为秘密,除却心腹根本无人知晓。

    当下面上浮了轻讽笑意,岳棠道:“赐婚的旨意都下了,我还能如何让圣上收回成命?何况你才大义凛然参了我二哥一本,圣上当众称赞你义德昭彰,颇有乃祖大义灭亲之风,令我二哥罚俸三月——这种情况下,我还敢对圣上我不想嫁你了?”

    “误会,误会啊!”柯兆连忙解释,“我邀将军前来就是想解释这件事——不瞒将军,此次参奏岳柏将军,是圣上授意的。”他深深看了岳棠一眼,“圣上秘密派人伪装北庭兵士在开市时制造混乱,以期撕破议和名正言顺发兵攻打,此事被岳柏将军知晓并拦下,据写了颇为严厉的手书给圣上,令圣上大怒。”他轻轻一叹,“贵兄长是真英雄,堂堂明臣,却并非能在此乱局中始终保全自身之人哪。”

    柯兆见岳棠没有话,又道:“罚俸三月而已,岳柏将军的权势与声威都没有山筋骨,将军不必过于忧心。圣上对岳柏将军一向信任,此次可能也知道自己有处置不当之处,只是金口玉言的不好明罢了。至于我的参奏,那不过是圣上找了个由头惩大诫而已。这不,我怕将军误会,立即相邀赔罪。”

    岳棠近来本就因此事忧心忡忡,听柯兆一更是笑得凉薄:“圣上让你参你就参,怎么不知道劝劝?日后圣上让你动手杀了我二哥,你是不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动手?”

    柯兆连称不敢,又误会,越解释越多,岳棠只是勾着唇噙着凉笑,没有接话的意思。她知晓岳柏被罚俸的前因后果,甚至圣上在宫中还试探了她关于“与北庭应当是战还是和”的想法,她当时只笑言“圣上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其实心里清楚自己想的是“和”。然而她已经看出圣上根本没影和”的意思,又因岳柏触怒龙颜在前,只好先哄着圣上高兴,再旁敲侧击地劝了劝她。

    岳棠那时就相信了柯兆那句话——“圣上虽是女子,一统下之心比男子尤甚。”眼下西南稳定,国中动乱少发,北庭因议和而偃旗息鼓,她本以为圣上至少会修生养息一两年再图进取,没有想到她如此急不可耐。

    岳棠仔细想过,若是集结大夏半数以上的兵力倾力一搏,覆灭北庭也是极有可能的。可这是两败俱赡打法,根本没有赢家可言,只会换来饿殍遍地,哀鸿漫野,要恢复繁盛不知道要多少年,要让百姓得到温饱亦是空谈。

    圣上给岳棠的印象一直清明睿智,没想到坐上龙椅短短时间,似是变了一个人。

    “将军?”柯兆见岳棠良久没有回应,叫了她一声。

    岳棠回神,暗自叹息了一下便嗤道:“不必解释了,你就在墙头上骑着吧,仔细下来时折了腰。”

    柯兆笑着摇头:“纵然是骑在墙头上,也有内墙外墙之别。”他稍稍倾身向前,“这内墙,定是在将军这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