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立逃跑这件事在盛军之中并没有掀起多少浪花。除了刘大隆气的砸掉了他最为钟爱的一只花瓶以外,那只花瓶可是他自己从朝鲜皇宫之中偷出来的。周温山抽了大烟醒过来之后,见到这种情况,虽然嘴中骂骂咧咧,但是实际上他还是心中很是开心,毕竟这样避免了盛军内部的分裂。至于其他的士兵军官,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胡建昌的默许之下,参与了对徐文立的营救工作,或者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哪里那般畅通无阻的离去,又怎么可能,那般轻易的拿到马匹补给。

    二日黎明,黎山便带着四个营到达了梓木村和周温山他们汇合。周温山一边让人安排给他们饮食以补充体力,一边找来了黎山询问前线的情况。黎山将之一一对他仔细讲清楚。周温山一听到后来日军数量达到了一个联队,便是庆幸自己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盛军六千余人,经过了这般折腾,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四千不到。不过周温山到也没有那般的懊悔难受,因为还有一千多日军首级的军功。最为重要的是,盛军的主力此刻依旧在义州城,虽然那些只是二线部队,精锐程度或者军纪更是和这六千余人更是没有得比。

    但是周温山依旧满脑子把他们当做珍宝一样对待。晨曦之刻,周温山便将刘大隆还有胡建昌找到了。既然是以溃军之势逃之,自然不可能以完整的编制溃逃。周温山很是聪明,他将大约四千人的军队,分成了三个部分。胡建昌带领大约两千余人走梓木河与大同江的交叉口处,那里驻军最多。胡建昌一旦过去,肯定是要会被发现的。但是驻军多,相反罗云生倒是不敢有大动作。总不能开枪将他们全部执行军纪了吧。那样,必然会闹得人心惶惶。而他自己则是带着一千余人从正面,走梓木桥上过。那里正是督军守卫,那个督军便是宋庆的一个亲卫——王寿望。也就是前文之中所提到的,和周温山有着千丝万缕那么一点点亲戚关系的。而刘大隆带的人数最少。约莫只要三百余人。从梓木河的上游,泅水渡河。再然后大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便在平壤城汇合。

    主意一出,大家纷纷叫好。于是,便乘着还没有全部亮起的天色,全部离开了梓木村。开始向平壤城方向转移。因为周温山走的是直线,大约到了晌午时分,他是最先到达了梓木桥的。不过些许是他们一群人看上去十分的明显,也有可能是因为督军十分的仔细。大约这他们距离着梓木桥还有一里路的地方。桥畔的督军就开始开枪示警了。周温山一听枪声,整个人就开始抽搐起来。实在没有想到,管理的这般严格。

    于是他自己一个人带着几个亲卫还有两个伤兵走了上去。对督军喊道:“喊你们王大人过来说话。”不一会儿,便见桥头走出了一个中等身材,穿着灰色参将军装的清军军官。他带着军帽,走过一看却是自己的亲戚周温山。他掩饰了眼神之中的不自然,仿若无事的亲热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周温山。仔细的问道:“温山贤弟,这是怎么回事?”

    周温山一副可怜的模样道:“我们在牧马栏上和日本人打了一场惨战。我见日军在前线就只有一个武田大队,而井上联队的主力还在几十里地之外,便准备引蛇出洞,围歼了武田大队。开始还是十分的顺利。眼看武田大队已经被全部围歼了,我们又准备重新巩固第一道阵线。结果不知道又从哪里来了一个大队的日本骑军。一个冲锋之下,便将我十几个营头全部都冲散了。虽然我也努力的组织,但是对方来去如同是闪电一样,盛军之中大部分都是没有和骑军打过战的。所以慌张之下便几乎朝着平壤撤退了。我收拢了余部大约一千余人,便到了这里,还望寿望兄行个方便,让我们过河,医治好我们受伤的兄弟。再让我收拢余部,再和日本人一战。”

    看着周温山一脸可怜的模样,王寿望又看了两眼,他身后的那些穿着破破烂烂,丢盔弃甲,却腰间挂满了日本人肩章的部队。顿时有些想失笑。前线的日本人什么时候这样好打了。这样的军队,还能拿到这么多的战功。不过在周温山的言语之间,他已经对周温山相信了几分。

    日本人的骑兵部队,在中日战场之上,并不是十分的活跃,想来周温山就算想编一个谎言。也不至于拿着他们来编。所以点点头。周温山见状,十分的高兴。既然王寿望点头,这件事便是差不多了。但是却又见王寿望笑着道:“要不,你们先驻扎在这里,吃过了午饭。我们再商量。”周温山一听王寿望这样说,方才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够再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

    他面色严肃的反问道:“寿望兄这是何意?为什么挡住我们的去路,难不成觉得我的话是假的?日本骑军虽然没有追上来,但是我离开的时候,井上联队已经攻占了牧马河的两道防线还有炮兵阵地,我们盛军虽然没有守土失责,但是到底也杀了一些日本人,你们总不能让我们就待在这边,待会儿日本人真的来了,你们能保证我们跑得掉吗?到时候全部都成为了炮灰。”眼见着周温山越说越是激动。

    但是他自己却没有看到王寿望的脸上只要笑意和无奈。周温山连珠炮的说了一通,语气还没有稍稍缓和,正欲继续道。忽然他听见了马蹄奔腾之声,仿佛是真的是日军的骑兵部队追上来了。不过马蹄声却是从梓木河另一边传过来的。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大胡子,小个子的骑军军官带着大约着一个哨的骑军,扛着最新式的马枪,腰间挎着明亮的钢刀,十分威武的从桥头,分成了两道队列将周温山的军队团团的围住。周温山一看那些高头大马,虽然数量不多,却是感到了一阵阵的眩晕。

    来人正是刘守成的侄子,刘玉和。他本是吴广林手下的骑军营总,掌握着吴广林当时手下全部三百余人的骑军军队。而后在义州之战之中,他的骑兵军队也建功颇多。他也因此当上了协统之职,当时他的骑军损失也很大,最后吴广林找到了宋庆,想尽了一切办法,才帮他重新了又拉起了约莫一千五百余人的骑军部队。这一次他就是罗云生的后手,被派遣到了梓木河沿岸,进行巡逻,防止又逃兵渡过了梓木河。

    周温山此刻有些心虚,他忽然明白了王寿望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之间又是什么意思。原来这桥已经他做不了主了。刘玉和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周温山这群溃兵,不言不语。王寿望赶紧上前,帮忙解释了一番。刘玉和咧着嘴,问周温山道:“不知道周将军是否知道我那守成叔在哪里?”周温山一听到刘守成这个名字,便打了一个冷战。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佯装笑意道:“原来你是守成的侄子啊。守成提过自己有个侄子,最善于带骑兵,现在年纪轻轻已经是协统之职了。不过守成现在在哪里,我也是不清楚。”看着周温山这群溃军,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刘玉和感到丝毫的奇怪。他点点头,继续道:“按照军令,将军您是不可以渡过梓木河的。不过看到您军中伤亡也是十分明显,这样吧。您先驻扎在这里,先把伤兵接过去。待我快马回平壤城,请示罗云生将军,再请您过河,可否?”周温山一听又提到了罗云生,心中的不快顿时又起来了。不过因为刘玉和骑军势大,他也不敢造次只好哼唧哼唧的同意了。

    梓木桥畔很快便进入了平静之中,下午,傍晚,夜晚。当整个夜色席卷了大地之后,便见到了梓木桥头一阵骚动。周温山远远的看着心中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只见刘玉和带着大约五六百的骑军一拥而上。还有更多的王寿望所部的步兵,扛着枪,也上前来。远远的拿着枪指着他们。周温山一瞬间就头皮炸掉,他知道可能是消息泄露了。但是他还是想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黄成龙他们离开之后,为了早点脱离战场,他们和走走停停的周温山所部不一样,他们日夜兼程,饿了吃冷馒头,渴了就喝河水。干净的水都留给了伤员。但是他们因为走的太急,又没有什么指路的,所以匆匆忙忙就扎进了梓木河,泅水过来的。但是庆幸的在晚间的时候,被巡逻的刘玉和救了下来。刘玉和从黄成龙的最终了解了事情的大致之后,气的浑身发抖。早在他来梓木河的时候,罗云生就说了,遇到溃逃士兵,数目不超过两千人的就地格杀,无论军阶高低,除非不是盛军老人。超过了两千就问一下他的意见。当然如果溃军不反抗,就不要动手,等着军法处置。

    周温山一千余人因为把伤员都送过去的原因,如今只有五六百余人。但是他们在同样数量的骑军面前,好像就是羊与狮子一样。周温山慌慌张张的问刘玉和道:“你想干嘛?”刘玉和扭了扭脖子,狰狞的一笑。然后一挥手,便见脸色苍白的黄成龙仿佛是地狱之中的鬼使白一样,从他的身后站了出来,眼光冷冷的看向了周温山。

    一瞬间,周温山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刘玉和吼道:“统统放下武器,关到战俘营。”周温山被一声吼醒,他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一旦被关进了战俘营之中,怕是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他假装不知道黄成龙是怎么回事,大声吼道:“兄弟们,不要放下武器。这些狗崽子自己站在后面,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还跟我们横。我们这就回平壤,告诉宋帅,他们的无耻。”周温山心中在赌,他在赌刘玉和一个小小的协统不敢对自己动手。若是放在了之前,刘玉和肯定是不敢动手的,但是想着今天,自己的叔叔被眼前这个人害死,又得到了罗云生的首肯。他为何不敢动手,他迫不及待的周温山自己跳起来。

    冷冷的月色之下,他拔出了腰间的马刀,缓缓的平放下,然后冷声道:“杀。”刘玉和的骑军闻声而动,仿若惊鸿,排山倒海的压过来。盛军的将士看到了这一幕,这一刻终于被吓倒了。纷纷放下了枪支,但是又有什么用呢?谁能挡得住刘玉和心中的杀意。

    周温山也被惊讶到了,张大了嘴巴,遥遥的看着王寿望,似乎想向他求援。却不见眼前一闪,这个名将后裔,大好的头颅就滚落在地,再也没有了一丝丝的光环……

    梓木河畔的战斗很快就被解决了,毕竟实力不对比。所以解决的很快,盛军除了个别几个跪在地上,逃过了马刀的劈砍,大部分一个照面就被杀死在了河边。解决了周温山之后,刘玉和又在俘虏的提醒之下,去找刘大隆。到了上游,正好遇到刘大隆泅水而过。他想都没想,参将都杀了,别说一个协统,更何况只有不到几百人。

    王寿望又不在,带着怒意的他让士兵们架起了骑兵专用的轻机枪,同时又让士兵们举起了马枪。对着河面上,“哒哒哒”的就射击了起来。几百个盛军便在亡命的水鬼,梓木河上游,瞬时间便被染红了。

    第二日黎明时刻,最后到达了交叉口处的胡建昌。带上了盛军仅剩余的两千余人出现了河畔。他并不知道,已经得到了通知的守岸部队,已经枪上膛的等待着他的出现。罗云生此刻也亲自出现在了岸口的炮台之上,冷冷看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