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数四五十年,辛城不过是一个破败小城,靠着周边寺庙积蓄人气,名声不显。

    至于为何能有如今这般声势,百姓们心中都存着一个名字,既是辛城城主,也是辛城所属地界的太守大人:张明远。

    张太守是何许人也?不说辛城,整个国朝上下都无人不知,那是一个文能提笔定江山,武能踏马安天下的传奇老人,有他在一天,梁国三分疆土难生战乱。

    他本是可以封王拜将位列宰执的人物,可偏偏不喜欢朝堂氛围,国君屡次请他离开辛城,总是被他婉拒。

    也正是这样,更显得张太守是一个不为名利所动的隐士高人,梁国多数士子武人都将其视为毕生追求的目标。

    可惜这两年那位老人已进耄耋之年,身体每况愈下,着实令许多仰慕之人忧心忡忡。

    辛城不算大,比之五十年前几乎没有扩展多少,但变得格外繁华,城中商队络绎不绝,城外官道时有差役驾马飞奔。

    其它地方新修的关隘和小庄园数不胜数,唯独三里桥附近复古幽静,若非有一间篱笆院子干净整洁,别人还以为这里是什么狐狼野狗居住的地方。

    事实上,城中百姓们都知道,这里是张太守特意吩咐旁人不准翻造乱修之地,原貌已经保持了整整五十年,据说是张太守一位至交好友的故居,至于是谁的,哪会有人知道。

    上午的时候,大雪消停下来,一个鬓角霜白的男子缓步走在三里桥上,他目光温暖平和,面上沧桑中带着忧郁,似乎是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再返故里,说不出的伤怀。

    他是钟紫言,灵袍变成黑布道袍,木簪束发,如同一个凡俗道观的中年道士。

    踏过桥,便能看见那个篱笆小院,五六十年前,自己在这里读书生活,练功识字,与当时的梁爷相依而活。

    院子里的木屋似有人刻意维持,专门用染料将新木涂成老木,色泽和当年几乎是一样的,可终究是两样事物。

    负手站在这院中,心神游动,仿若又回到当年,自己领着一群乞儿来到梁翁面前,说要养授他们,梁翁只笑着颔首,说:那少爷可得准备好吃苦头。

    是啊,刮风下雨,电闪雷鸣,自己还未长大,带着年龄更小的一群人努力活着,确实有些艰难。

    “白云苍狗,梦中之花。再是回不得当年青葱时光,孩子们该离开的也都离开了。”

    钟紫言哀叹一声,缓缓坐在院中的木质藤椅上,原本压在上面的雪花几乎是在瞬间蒸发,足见他一身修为已臻化境。

    椅子摇啊摇,眼睛慢慢闭上,耳中便回响起许多稚嫩清脆的声音,那似乎是当年的孩子们正在背诵诗经:

    “依山傍水房数间,

    行也安然,坐也安然。

    一头耕牛半顷田,

    收也凭天,荒也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