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黑得跟地狱一样,几乎看不见光明。自从海湾领主的棺木被抬出王宫后,这里的蜡烛就被收进盒子,直到前任首相的棺材被抬进屋,人们才又把它拿出来。教堂的修士为新死之人带来新鲜的花环和肃穆的黑色锦缎,却忘记更换它们。于是房间越来越黑,到这儿来的人也越来越少。

    葬礼结束后,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人会在这里。唯一一根粗壮的牛油蜡烛摆在这人面前,也并没点火。

    当教堂里响起脚步声时,此人拾起身旁的烛台,将它点燃。

    「妹妹。」特蕾西开口,「你还守着么?」

    光环散射,照亮空间。木架上摆放着许多布料,上面还有零散的花瓣。伊士曼的女王陛下倚靠在软垫上,手指紧攥染血的衣襟。德威特的尸体被送来王宫后,修女们脱下他碎裂的衣袍,用圣水洗涤伤口内的毒素,为这位海湾领主最后一次穿上华丽的深蓝色滚海浪状金边的钉扣外套,并将披风盖在他身上。

    神官为死者祈祷了七天七夜,以神术保持血肉的活性。即便如此,海湾领主的皮肤依然有种死人的苍白,鬓角处,滑腻的鳞片愈发明显。

    换下的衣服算作德威特的遗物,被一道运回龙穴堡。女王紧紧握着它们,犹如孩子抓住风筝的最后一截缠线。伊斯特尔王子的婚事在即,但无论主教大人如何劝说,女王都不肯离开。

    公爵叹了口气:「方才公主找到我房间,想要你给她讲故事。」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厅堂回响。妹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弗蕾。」特蕾西走到她身后,「我在和你说话。」

    「我听到了。」女王开口,「你和总主教吵得我头都快裂开了。保持安静,姐姐,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你待得够久了,还有一整个国家要你统治,他们等不起。诺曼死了,你还在怪我么?」

    「怪你什么?我已经知道了,害死我儿子的不是你们。那该死的卓尔是来复仇的。」女王的语气变了,「你们抓到他没有?」

    「就快了。剑之军团已封闭了铁爪城的矩梯,他逃不掉。」特蕾西轻声安慰,「最迟明晚就能结束。」

    「你们谁也不准动他!」突然,女王尖叫起来,「把他留给我。留给我!背叛者的下场是什么,姐姐?」

    「别担心,弗蕾,大法官会作出最公正的判决。」

    「大法官。」女王迟钝地重复,似乎在思考。「那个喜欢男妓的老头?」

    「早就不是他了。」特蕾西厌恶地说。此人是沃森二世时期的大法官,为人低劣,恶习难改,出身于某个西境家族。断剑革命后,特蕾西派人揭穿了他的真面目,把这家伙流放到边境。听说他在出城前就被仇人勒死。「你的大法官是巴彻勒,弗蕾。他会让那刺客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我保证。」

    女王迟滞的目光转向她:「巴彻勒……巴彻勒。你儿子?」

    「对。他会为自己的兄弟报仇,就像我为你做的一样。」

    这话似乎触动了妹妹。她侧过身,放下那块破布,但血迹已沾染了她的裙子。「我有过五个孩子。」她轻声说,「第一个还未起名就死于襁褓,我连一面都没见过。接下来是伊斯特尔,我给沃森的继承人。之后是德威特,他是亚特拉斯之子,生来就很强壮,等他成年时已和父亲一模一样。最后就是菲洛莉丝,她是罗布朗给我的小宝贝,你喜欢她吗,特蕾西?」

    听到第一句,公爵已察觉不妙。维尔贡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我将她视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