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房间时,书桌还亮着烛灯,只是椅子空空如也,似乎光明也被人遗忘。没关系。这算是寻常情况。

    高塔是工作时长最久的神秘支点,占星师们轮班看守观景台,学徒日夜记录星象。大部分人以此为荣,但不能忽视长期繁忙滋生的疲劳。

    为此,高塔在先民时期就把维护秩序和观测星象的权职分离,派给信使和天文室。前者正是外交部的前身。当年在得知预言后,帝国尚能靠巫师和三神教士解决问题,如今先民已随诸神的脚步而逝,奥雷尼亚灰飞烟灭,只把这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任务交到外交部头上。

    白之使接过部长的职位前,外交部是高塔事务最多的部门。这点她不得不承认。哪怕到圣者之战那一年,她也只能在周末见到灰之使一面。后来前任统领死在战场,躺进棺材受人哀悼,那时她才真正有机会端详他的面孔。

    连机会也是他人施舍的,她明白。

    她生在龙祸之后,从没见识过黎明之战。对她而言,圣者之战远比书本上读来的传说故事残酷。灰烬圣殿的丰收之役、雾精灵的“阿兰沃”战争是同一回事,光辉议会和苍穹之塔的新生代战争虽无浩大声势,烈度却远胜,空境交锋左右着神秘领域的局势。

    更别提“圣者之战”本身了。“第二真理”与“光之女王”决裂,高塔先知与其说插手,不如说是参与进了双方的争端,才使全面战争迅速走向局部冲突。

    在混乱的年代中,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狂潮。最终,还是高塔用白之使的战利品、光辉议会的大主教耶瑟拉·普特里德的性命,才换回了灰之使的遗骸。我梦到你的死,她心想,却无法为你做任何事。我可以安慰罗玛,但这世界上没人能安慰我的愧疚。

    说到底,她的愿望在克洛伊塔的集体利益面前不值一提。好在白之使不在乎耶瑟拉的死活,先知便成全了我。她敬畏前者,却从心底爱戴着这位千年来带领高塔维护诺克斯秩序的长辈。如果说高塔中还有谁比外交部和天文室加起来都忙,她只能想到狄摩西斯。

    “真冷啊。”最终,海伦在占星台找到高塔的主人。“明天天气如何?”

    “晚上好,多萝西娅。”先知头也不回地举着炼金远望仪,“我没看天气,但多半会下雪。”

    “有风吗?”

    他放下手。“噢。从来都有。我们站得太高,不得不面对风暴。”

    占星台是克洛伊塔的最高点,西方是灯光璀璨的布鲁姆诺特,她近在咫尺,东、北分别与鲸岛和霍科林相连,它们相距遥远,肉眼只能瞧见无边云海。南方同样空旷,航线的尽头抵达雾之城圣卡洛斯,海伦看到云道边闪烁的信标。这就是苍穹之塔的疆域。

    “罗奈德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她凝视着夜幕。

    “扎克利?恐怕得很久之后。联盟要求他留下,直到事情结束。”

    事情无疑是指战争。海伦明白。我们要发起第二次猎魔运动,比威尼华兹大屠杀更浩大、更惨烈、更疯狂,但却是和平的必经之路。惧怕牺牲的后果是放任恶魔在暗中壮大,直至将诺克斯拖向毁灭深渊。

    秩序压降是大好机会,神秘领域将得到闪烁之池的助力。自圣者之战后,人们再未能像同盟时期一样团结过。守誓者联盟扣下了罗奈德,正因为他们对高塔心存警惕……先知肯定清楚这点,才会派“雄狮”回去。

    “别担心他。联盟仍保持着同盟时期的制度,或者说,他们试图保持。伊文捷琳不会那么小气。”先知说,“不论如何,他终究是他们的一员。我更担心斯特林。”

    “在集会上,你说得好像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先知爷爷。”

    “我指的不是信任。说到底,我们之间毫无信任的基础……百年前的战争把最后的情谊也消磨掉了。”高塔圣者叹息,“只是利益驱使。”

    “这么说,他提出了新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