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尤利尔的火种没反馈给他任何异常。猜测毕竟只是猜测。不管怎么说,林戈特姐妹不会是水银领主那样的家伙,露丝不必提,希塔里安甚至可能不是……她一直照顾着姐姐,这在诺克斯可不常见。尤利尔为此深感欣慰。难怪她会对十字骑士抱有恐惧,我不该再提他们,过程顺利的话,最好连神术也不用。

    刚刚转换身份的人们被拖出了城,期间士兵处死了几十个企图反抗的人。尤利尔感到希塔里安握紧自己的手臂,不去看堆积的尸体。队伍里不乏林戈特这样的小女孩,被人拿鞭子驱赶。她们当然会哭,尖叫着向每个人请求帮助,却一眼都没看这边。如果希塔里安受不住内心的情感煎熬而开口,尤利尔觉得自己会上前去阻止,但他等待了很久,希塔里安始终一言未发。

    她的眼睛里有种奇特的骄傲神采,比对奴隶们的同情更夺目。

    “我们走吧,尤利尔?”

    学徒没理由拒绝。他牵起女孩的手掌,光明正大的跟在队伍尽头。泥地上还有死人留下的血,这个梦几乎和现实没分别。使者告诉他,现实就是你在梦中合眼。他现在的确有些分不清了。

    城外是荒芜的黑土路,大半的骑兵和俘虏都在这里。有个打瞌睡的士兵在马鞍上撑着旗帜,那是一块辨不清色彩的破布,上面根本没有图案。尤利尔皱着眉头望着它,突然直觉身后有人盯着他瞧。

    “白蜡树!”希塔里安欢呼起来,手指着一棵盛开白花的高大树木。它有一根低矮的粗枝,树皮满目疮痍、疤痕累累,好像有人拿它磨过刀似的。“在山下!尤利尔!我看到它了。”位置还不算太远。莫尔图斯城外的地势成波状起伏,野草低低的覆盖土地,最近的森林也在六百码外的低地上。

    他们当然可以直接跑过去,但尤利尔认为骑马更快。奴隶的号哭和伤员的哀鸣一齐蔓延,这真的是梦?他暗自决定醒来后去查布列斯塔蒂克帝国的疆域里是否有莫尔图斯这个地方。“骑马过去,会吗?”学徒一握住马缰绳,坐骑的主人就再也找不到它了。

    希塔里安的动作很谨慎,她姐姐就大胆多了。尤利尔只好与露丝同骑。两匹马飞奔下山岗,他却越来越忐忑。要是我不能通过白蜡树离开,或者重新在血河里醒来……担心这些让他愈发觉得自己身处的世界就是现实。

    希塔里安比他们早了两百码,她在树下小心翼翼地落地。毫无疑问,要不是鞭子抽打,马儿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背上还有骑手。她在树下呆了一会儿,忽然又跳又叫,冲他们挥手。

    箭矢破空的声响迅疾接近,尤利尔抱着露丝跳下马鞍。木箭钉上草地,魔力收缩,瞬间爆炸。木屑混合着炸开的泥土兜头打来,撞击在神术屏障上。希塔里安尖叫着坐在地上,她面前的金色屏障也撞上了一支箭。庇护所同时在两处展开,现在他做到这点还游刃有余。恐怕希塔里安会被神术吓到,但总比没命强。

    战斗的突发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袭击者位于山岗上,周围的障碍太多,看不清面貌。他在坐骑上刚抽出下一支箭,其他士兵就已经百箭齐发。飞矢燃烧着火焰,犹如红雨席卷,神秘度随魔力的连接猛涨,很快追上了尤利尔。他终于知道莫尔图斯是怎样陷落的了。

    “快离开!”他对希塔里安吼道。白蜡树就在她身后。

    “可他看到我们了!”希塔里安尖叫,“露丝会死的!”她对姐姐的魔法也不敢尽信了。

    箭雨经过了最高点,开始朝下方坠落。尤利尔已经带着露丝赶到了树下,箭矢上的火苗让他不敢往森林深处跑。而在山岗上,莫尔图斯的城墙前,骑兵们开始冲锋。

    不能让他们靠近。“……保持距离对你有好处。”尤利尔低声说,他向前伸出一只手臂。

    森森寒气驱散火焰,冰晶在半空凝结,呈现出对称的六角形状。雪白的壁垒平地拔升,如同飓风在海面卷起的巨浪。火矢冲入霜冻的波纹,迅速变得迟滞、沉重,最后带着黑烟掉在地上,成为无害的杂物。

    “快离开!”尤利尔头也不回地呵斥,“别担心露丝。”他也希望林戈特姐妹都能离开这里,在敌人面前保护她们的难度眼下大大增加了。骑兵已经快到近前,见到『孤傲礼赞』的神秘效果后,最先发现他们的袭击者后发先至,几乎赶在了最前。冰霜后他的身影仿佛一块扭曲的烟雾,还在不断放大。“快走,希塔里安,我会把露丝藏起来。”

    希塔里安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怎么会看到我们?”她喃喃自语,“这不对劲……忏悔录应该会遮掩……”

    忏悔录?尤利尔正要催促,忽然女孩的声音消失了。他转过头,看见一只被漆黑钢铁覆盖的手臂将希塔里安拖进了树干,女孩只剩一条小腿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