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哆哆嗦嗦地道:“具体位置我也不知,出了坊门我和季安便被拉上了马车,七绕八绕地也被绕晕了,下车之后被推进了一户民居,周围似乎是开香料生意的,那房子里能闻到浓烈的香气......”

    忽然房门被一脚蹬开,周青柏见到谷雨,气道:“他妈的!”一个箭步上前正踢在谷雨的肩膀上,谷雨只觉得自己被一阵疾风卷过,整个人弹身而起,嘭地撞在墙上重重地跌落在地。周青柏又是一脚直蹬向李福的面门,李福毫无防备,啊地一声惨叫仰面倒在地上,周青柏厉声道:“拿了!”

    身后窜出两名锦衣卫将李福如小鸡般拎起反手绑了,跟随在周青柏的身后扬长而去。那名捕快吓得呆了,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吴海潮抢进门来,将摔得七荤八素的谷雨搀扶起来,谷雨的鼻子和嘴角淌着血,他伸手抹了一把,恨恨地看着周青柏离去的方向。

    两人来到二堂,场间已不见了锦衣卫的身影,程介看到谷雨进来,气咻咻地道:“告诉你不要多事,那些人都是杀人不偿命的活阎王。你多得什么事?”

    谷雨低垂着头不发一言,董心五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锦衣卫这不没说什么吗,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

    谷雨抬起头,恨恨道:“可唐海秋还说陛下会有危险......”语气很冲。

    董心五截口道:“收声!锦衣卫经办的案子哪件不是上达天听,如今他们出面代表着什么?想必唐海秋犯案极重,说不定早已牵扯到我们这个层面所不能解决的事情中,如果陛下有危险也是锦衣卫解决,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程介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堂上的每个人都把嘴巴闭紧了。明天张贴榜文宣告唐海秋已缉拿归案,此事便算了了。把今晚的事都烂在肚子里,要是我发现谁敢嚼舌根子,本官撕烂了他的嘴!”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应是,今晚发生的种种是他们所遇到过最诡谲的场面,心中皆生出忌惮之意。程介摆摆手,疲惫地道:“都回吧。”众人拱手告辞,纷纷退下,程介看着董心五:“看好你的人。”眼睛瞟向谷雨,董心五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府衙门口,吴海潮揽住谷雨:“别垂头丧气的,咱们今日将这为祸四九城的大淫贼拿住,了了五年前的旧案,这是多可喜可贺的事儿。来,给哥笑一个。”

    谷雨闷不吭声地自顾向前走着,吴海潮咧了咧嘴:“不笑啊,那哥给你笑一个。”咧开大嘴露出白花花的牙齿。

    “老七!”谷雨回头,董心五追上来。

    “师傅。”谷雨和吴海潮迎上前打招呼,董心五看看吴海潮:“赶紧回去休息,明日晌午来即可,就不需应卯了。”吴海潮看看谷雨,再看看董心五,会意地向两人道别,快步离开了。

    谷雨闷头向前走去,董心五喃喃道:“还挺倔。”

    两人走了一阵,谷雨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董心五,心里的话再也憋不住了:“为什么不让我拦下唐海秋,他明明有话要讲!”

    董心五道:“这些话也可以讲给锦衣卫听。”

    谷雨气道:“可那些锦衣卫分明是来抢人的,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他喘着粗气质问自己的师傅:“难道就因为他们强权,我们便什么都不做了吗?你可知道现在还有个孩子被歹人所掳,生死不明,难道也要置之不顾吗?”他不是不知道锦衣卫的可怕之处,作为在皇城根下土生土长的胡同串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锦衣卫的威势。

    一连串的发问让董心五显得有些狼狈,今晚月色清朗,谷雨甚至能看到对方年老的脸上的皱纹也掩盖不了的窘迫,有一瞬间他暗骂自己不懂事,他知道对方是京城乃至天下首屈一指的捕头,当他从人群中被他挑中时,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错愕。他自问对自己的认知还算客观,既不聪慧机灵也不懂处事的圆滑,自小到大受到的赞扬屈指可数。这样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怎么入得了捕神的法眼?

    所以在他入行的那些时日每天都在惶惶之中度过,生怕哪里做错了就会被赶回家。他跟在董心五身旁,用一种敬仰的心态看他如何抽丝剥茧地解析案情,如何运筹帷幄组织人力缉拿匪徒。但今晚的遭遇让这个伟岸的身影坍塌了,他又如何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倒教训起我来了。”董心五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露出一丝苦笑:“这四九城内比我大的官儿汗牛充栋,比顺天府高的衙门比比皆是,不是靠蛮力就可以将事情办妥的。”他拍了拍谷雨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让你的情绪左右你的思维,回去好好睡个觉,有事明日再说。”

    谷雨吐出一口浊气,拱了拱手算是道别。董心五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忽然想起他今日也着着实实累了一天,晚间更是经过一轮惊心动魄的鏖战,眼中有一丝欣慰有一丝苦恼。

    第二日,谷雨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身,他在床上坐了良久,窗外的蝉鸣让他不胜其烦,他活动着手脚,只觉得全身酸痛,他又在床上待了片刻,然后爬起身匆匆洗漱,来到顺天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