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梁枫一直是弱小稚子,需要他拥在怀里细心呵护,可在不知不觉间,曾经的稚子已然变得稳重成熟,对于帝王担当,对于利弊得失,都有了自己的见解和体悟。

    姜似锦感叹,“枫儿真是长大了,许多事情思虑得比母后周全。如你所说,这深宫寂寞难熬,如果因为母后的私欲,让一个无心入宫之人进来,可真算是造下恶业,罪孽深重了。”

    或许是思虑问题的方向就南辕北辙,在姜似锦看来,婚姻嫁娶,应是两心相悦,你情我愿,可对于帝王之家,这不过是用来平衡朝中局势的一种手段。这么久了,无论多么努力地融入,姜似锦在某些方面还是与书中世界格格不入。

    孰对孰错?

    谁也无法评判。不过显然,姜似锦所坚持的东西在这书中世界颇难施行。

    是该彻底放手了。

    “一切皆依枫儿的意思来办。”姜似锦终于释然。

    穿书六七载,为了保全性命,姜似锦殚精竭虑。可他本就是一个极为平凡的普通人,一朝被抛进龙潭虎穴,挣扎求生中难免左支右拙,捉襟见肘,时至今日,他已渐渐觉得力不从心。

    更加岌岌可危的是,现在他与梁晟的关系已经到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点,往前一步或许就是万丈深渊,就像一艘即将冲撞冰山的木船,姜似锦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缓木船的行进速度,尽量避免与梁晟接触,同时彻底还政于朝,给梁枫自由成长的空间,也为他的成长争取更多时间。

    次日,姜似锦批答了内务府的文书,梁枫纳妃一事终成定局。

    帝王纳妃,流程繁复。

    依制,“六礼”之前,皇帝需要临轩命使,由使节替代皇帝交涉婚礼事宜。

    百官之首的沈从易和掌管皇族事务的宗正卿,分别被任命为正副使节,代天子礼聘,而等一切事宜议定完毕,已是两旬之后。

    这期间诸事平常,唯有一件值得说道。

    今夏酷热非常,南方大旱,河干井枯,种下的粮食几乎颗粒难收。岭南道饥荒尤为严重,百姓多易子而食,朝廷的赈济下放不及时,引发了流民潮。

    流民落草为寇,聚集在一起为祸四方,官军镇压不力,李鸿岳不得不临危受命,前往岭南道处理叛乱,至今未归。

    而大衍城依旧歌舞升平,朝廷上下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梁枫纳妃事宜。

    奉迎当日,整个丹阳宫张灯结彩,红毯被地。乾元殿的御座中,梁枫服一袭玄色衮冕,腰环素白大带,配绯色蔽膝,越发衬得他面如白玉,气度雍然。

    座下,百官臣工分列左右,无不翘首期盼,等待宋令仪的到来。

    宫门之外,身着紫色朝服的沈从易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浩汤的奉迎队伍缓缓驶进丹凤门。

    宋令仪乘坐的重翟穿过丹凤门的刹那,乐工撞钟击鼓,雅乐之音响彻霄汉。

    在乾元殿册命后,梁枫领着宋令仪祭拜天地社稷,又接受了众臣朝拜,随后两人移步前往仙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