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身后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继续向前,又撞开了第二道城门。

    这时候天津城内已经乱做一团,这座城市守军并不多,天津镇总兵下属地盘很大,但城内只有几个营的镇标,因为严重的吃空饷,真正的守军其实也就几百人,这年头吃一半空饷绝对算实在人,谁不吃个六七成空饷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在被杨丰杀了一气之后实际上天津城基本算解除了武装,但城内的衙门也实在太多了,天津镇,天津道,天津府,天津县,长芦盐运司一堆衙门全堆在这里,再加上次一级衙门,比如府经历,同知,学政,河防乱七八糟一大堆,此时刚刚在北京城烧杀炸死上万人的妖孽突然进城,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光逃跑也足够堵塞道路了。

    至于抵抗……

    这样的妖孽谁能抵抗了?

    但这也正便宜了杨丰,逃跑官员堵塞街道,可不正方便他杀嘛。

    他抡开了那根桅杆,就像拿着苍蝇拍打苍蝇一样,沿着街道看见穿官服的队伍直接砸就行,转眼间街道上就血流成河,然而即便是这样,那些逃跑的官员也没人停下抵抗。

    杨丰可算体会到英法联军的感觉了,在两边那些老百姓抄着手围观中,他就像杀一群小绵羊般,杀着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坐在衙门的大堂上威风凛凛的大老爷们此时也像群绵羊般任由他宰杀,奴化的不仅仅是百姓,连这些奴化者本身也被奴化,整个满清实际上已经沦为一个奴才时代,跪着才是真理,站着的是异端,哪怕对敌人也要跪着,然而那些百姓却被震惊了,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些自己往日畏惧的大老爷们,其实是如此外强中干,很快两旁连叫好的都出现了,同样他身后的拱北门处那些码头上的百姓也出现了,这些老百姓就像看戏一样,完全事不关己地看着杨丰在城内不断杀戮着,仿佛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但很快他们就不再围观了。

    因为杨丰砸到了长芦盐运使衙门。

    当长芦盐运使被一桅杆拍在地上成了饼子时候,几名泼皮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整个天津最有钱的地方,长芦盐运使衙门的两百多间仓库里囤积着无数白银,这里掌控大清国堪称财富命脉之一的长芦盐场,虽然比不上两淮盐造就的扬州盐商富可敌国,但长芦盐商同样挥金如土,作为他们的管理者,长芦盐运使衙门意味着什么就不用说了,几个胆大的泼皮终于没忍住雪花白银的诱惑,就在杨丰从盐运使衙门杀过去之后,他们首先踏着遍地死尸和鲜血跑进去,紧接着用口袋扛出了沉重的白银。

    “老少爷们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银子,这里是银子,一库一库的银子!”

    一个泼皮发疯一样吼道。

    骤然间就像决堤洪水般,原本看热闹的百姓带着狂热的呼喊,不顾一切地撞向盐运使衙门,转眼就如蚂蚁般淹没了这片堆满财富的仓库,狂欢般搬运着那些凭借垄断权,由官府**商层层盘剥,从他们身上压榨出来的财富。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中,甚至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天津城外,越来越多的贫民在银子的诱惑下忘记了后果,忘记了一切,纷纷涌入天津城加入狂欢的行列。

    他们太穷了。

    他们几乎从来就没有吃饱饭过,他们很多甚至就连蔽体的衣服都没有,他们像牛马一样劳碌,在农田里拼命耕作,在运河上拉着沉重的漕船,在码头上扛着让他们连腰都直不起的沉重货物,然而他们却只能在赤贫的泥沼中世世代代挣扎,几乎永远没有希望,几乎永远暗无天日地挣扎,如卑微的野草般生,亦如卑微的野草般死。

    历史从来不会记载他们。

    书写历史的人从来都是对他们不屑一顾,或许当他们试图站起来的时候才会给他们一个鄙夷的名字……

    刁民。

    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