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瞎不聋,不做家翁。

    治国亦是如此,很多事情不能太细究,否则很可能是一地鸡毛。

    孙策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当江东各郡陆续将信息汇拢过来,他还是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因为山越。几个山贼能闹出什么大事,就算再冒出许昭那样自称皇帝的蠢货,江东也乱不起来。温饱有余,有几个普通百姓会选择造反。

    他吃惊的是江东世家牵连之深,会稽、吴郡、丹阳、豫章,几乎每个郡都有人牵涉其中。他视江东为家乡,视江东人为子弟兵,想方设法的培植江东人,但显然并不是所有的江东人都满意,心怀怨言的人不在少数。

    真正的大族不多这些家族基本都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不会冒险主要是一些中小家族,影响力不出县,甚至只有乡里有点小名声,在朝堂上没能分享到权力,只能在乡里称雄,争夺本地的资源、产业带来的利润。

    之所以发生冲突,还是因为利益分配出现了问题。他们认为自己吃了亏,大部分利润都被中原人、河北人赚走了,他们只赚了点辛苦钱,这才勾结山越,攻击、杀害外地来的商人。

    这里面有多少是受人蛊惑,又有多少是军情处的细作夸大其辞,孙策也说不清。但是他相信,这背后一定有朝堂上世家的影子。他们不出面,却可以纵容其他人闹事,以便从中取利。没有人嫌利润多,而江东商人的实力的确不如外地商人,尤其是对茶业这种往北销售的生意来说,经销渠道掌握在别人手中,原产地能得到的利润自然有限。

    严格来说,孙策并不紧张,即使背后闪烁着西蜀细作的身影,这依然是利益引发的冲突,没有人愿意两败俱伤。矛盾既然存在,就要进行调整,打一批、杀一批,再做一些平衡,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话虽如此,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他要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各方面的反应,包括袁权背后的汝颍系。

    袁权也有些不安。案子由军情处接手,说明这件事已经超出了生意的范畴,孙策随时可能动用军队进行镇压。在孙策即将登基的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显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大王打算如何处置?”

    “不急,先让他们蹦一会儿。”孙策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许劭拱着手,迈着方寸,缓缓走到吴太后面前,躬身施礼。

    吴太后长身而起,欠身还礼。一旁的孙尚英跟着施礼,曹琬拽着孙尚英的衣角,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许劭。

    孙权、孙翊在另一侧拱手而立。孙权强作镇静,孙翊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和许劭一路同行,对许劭有礼敬,没敬畏,对母亲如此郑重其事的请许劭来并不赞同,只是在母亲面前,他不敢太放肆。

    行礼完毕,吴太后问了许劭近况,表达了景仰之情,说起当年江淮之间无数英雄贤达渴求许劭一评的故事,仿佛又活到了年轻的时候,眼睛都跟着亮了几分。

    许劭受到了感染,原本有些萧索的心情多了一丝亮色。

    气氛融洽,吴太后委婉地请许劭看看孙权、孙翊。许劭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假意推脱。

    “太后谬赞,劭感激不尽。只是岁月变迁,江山代有新人,劭年过半百,不复当年之勇。不是劭奉承太后,论识人之明,不在别家,当以太后长子当今吴王为最。太后何必舍近求远?”

    吴太后笑道:“先生此言,妾自然知晓。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王与仲谋兄弟,朝夕相处,又有血脉亲情,是局中之人,未必看得清楚。先生是局外人,或许能看得更公正些。”

    孙翊听了,忍不住说道:“阿母,王兄看人做事,向来冷静,对我们几个也无偏袒之意。若是以是否统兵为标准,那岂不是对季佐更不公平?不如将季佐一起叫来,请许先生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