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纪强作镇静。“大王不必担忧。形势危急,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会坐视不理的。”

    “孤觉得难啊。先帝崩殂大半年了,新帝还未登基,长安众臣意欲何为?吴贼势盛,只怕不少人已经与吴贼眉来眼去了。咦,对了,蜀王使者法正在长安那么久,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逢纪无言以对。他对长安的情况也知之甚少。刘备麾下人才有限,情报收集渠道更少,长安能为刘备提供消息的人屈指可数,就连赵云到了长安之后,消息都少了。他为了冀州的事日夜操劳,哪里还有精力分顾长安。

    谁想到这么快就要向长安朝廷求援啊。

    刘备有些后悔,还是太急了,让逢纪为难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见远处驶来了几辆马车,估摸着是毛王后到了,脸色更加难看,很想找个话题说说,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

    毛王后的马车被逢纪的马车挡住,无法前进,车夫认得是逢纪的马车,也不敢放肆。过了一会儿,毛王后下了车,向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女,其中有一个保姆,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刘备看得真切,越发厌恶,却不好说些什么,站着一动不动。

    王后毛嫱在路边站定,仰起头,看了一眼,尖声叫道:“大王,就算妾卑鄙,不堪为中山王后,难道大王就不想看看的骨肉吗?”

    刘备站着,一动不动,充耳不闻。毛嫱更加恼怒,脸色铁青,从保姆怀中抢过襁褓,高高举起。“既然大王如此绝情,那我母子也无颜立于世上,索性一并死在大王面前,也免得拖累大王。”说着,就将襁褓砸了下去。

    “王后,万万不可。”毛嫱身边的妇人们吓得尖叫起来,纷纷上前,想夺下孩子,毛嫱只是尖叫,奋力挣扎,没几下就掉了发钗,乱了发髻,配着扭曲的表情,让毛嫱看起来越发面目可憎。刘备看得火大,大步走了下去,厉声喝道:“闹什么,成何体统。”

    毛嫱吓了一跳,再看看刘备手里的长剑,顿时老实了,乖乖的松了手。一个侍女抱了过去,查看孩子,却发现那孩子睡得正香,居然没醒,这才松了一口气,笑出声来。

    刘备也觉得奇怪。这什么孩子,这么闹腾也不哭?他凑过去看了一眼,见那孩子粉嫩的脸蛋胖嘟嘟的,一对浓眉,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威风。逢纪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突然说道:“大王,王子好福相呢。”

    刘备转头看了逢纪一眼,也觉得有理。他小时候就听阿母说过,他生下来的时候也是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什么都大。同样的话,做了中山王之后也屡次听族中老人提及,都说这是王者之相,他生下来就注定能称王。从相貌上看,这孩子像是他的骨肉。他很想问问毛嫱是怎么回事,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也张不开口。

    “这孩子……”刘备指着孩子,眼睛盯着毛嫱。毛嬉也不明白刘备的意思,见他眼神凶狠,越发心虚。刘备着急,只好说道:“这孩子可曾起名?”

    “起……起了,叫阿斗。”

    “阿斗?”

    “妾……妾生他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北斗入怀,然后肚子就开始疼,生了他,便叫他阿斗。”

    “北斗星?”刘备转头看着逢纪,将信将疑。逢纪却高兴起来,抓着刘备的手臂,连声说道:“大王,北斗乃是帝星所在,北斗入怀,这是吉兆啊。”

    刘备不像逢纪那么兴奋,却也有些心动。他讪讪地笑道:“这孩子倒是强壮,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与其他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谁说没区别?”毛嫱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他和大王一样,耳朵特别大,还有,手臂特别长。”一边说一边去解襁褓,不一会儿就将孩子从襁褓中抱了出来。刘备仔细一看,又惊又喜,这孩子长着一双看起来有些别扭的手臂,比正常的手臂至少要长一掌,在毛嫱怀中蜷曲着,手臂能圈住整个身子。

    “这……这是我的孩子。”刘备忽然叫了起来,扔了剑,从毛嫱手中抢过孩子,高高举起。孩子被举起,两条手臂看得更加清醒,的确比普通孩子长得多。刘备心花怒放,他突然明白过来,他被那几个医匠骗了,什么伤了肾,不能生育,是谎言。毛嫱也许不守妇道,但这个孩子绝对是他的种。

    这一对手臂就是证据。

    刹那间,刘备几乎落下泪来,一直以来蒙在心头的耻辱突然间不翼而飞,就连战败亡国的阴影都暂时消失了。他放声大笑,刚笑了两声,一股热流迎面射来,淋了刘备一脸,还有不少直接溅进了刘备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