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二年的春色一如往常,百花盛放,绿草如茵。

    夏桐的心情也和春光一样明媚,可当她看见那辆辣眼睛的牛车,边上还簪着两朵大红花,活像乡间媒婆涂红脸的腮帮子时,脸色情不自禁垮下来——难道就用这个送她进宫去选秀?

    夏长松迎向她充满怀疑的目光,唯有硬着头皮道:“大伯母去普陀寺参拜,二伯母去了城东的珍宝斋,说要打一套好首饰,家里仅有的两辆马车都被她们挪用了,就这个都来之不易呢!”

    今日是选秀的正日子,各家各户无不卯足了劲儿,偏他们去晚了一步,车马行已经被租完,可巧长柏在路上遇见一个进城的老汉,花二两银子弄来这辆牛车,否则,怕连门都出不去。

    夏长松看了看那头皱纹满面的老黄牛,打起精神安慰道:“妹妹别怕,俗话说得好,红花还得绿叶衬,站在它旁边,更显得你如花似玉不是吗?”

    夏桐:“……”

    居然颇有道理。

    罢了,有代步工具总比没有强,不然凭她两只脚走进紫禁城,腿都要累断。

    夏桐嫌弃的扯掉那两朵大红花,一猫腰钻进车厢里,正要启程,忽的想起什么,又探出头道:“哥哥,我若中选,别忘了向大伯母和二伯母讨要贺礼。”

    夏长松不由失笑,就知道这丫头是个不肯吃亏的,遂郑重点头,“一定。”

    谁叫大房二房自己也没安好心,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偏赶着今日出行,明摆着是给三房使绊子。那么,这份利息当然得讨回来。

    云阳伯府虽说如今没落,到底有个虚衔的底子在,且听闻当今圣上后宫人才寥寥,中选按说是不用愁的。

    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进去就未必有家中自在了。想到此处,夏长松脸上难免流露几分落寞来,“其实,你本来可以避开这次选秀……”

    夏桐却一向想得开,她摆摆手干脆的道:“我不去,就得轮到阿榆,她只比我小一岁,又是个木讷性子,你觉得她在宫中能过得好么?”

    虽说对她一个穿越女而言,三房老爷夫人算不上她的生身父母,可毕竟也养育了她这些年,该她做出回报了——只享受权利而不承担义务,那是忘恩负义的人才会做的事。

    夏桐始终认为,一个人活在世上便应有自己的责任,何况,宫里对她而言也并不怎么可怕。倒不如说,正是为了逃避求亲,她才非参加这次选秀不可。

    夏长松叹道:“程耀表哥前日又托人送了书信了,问你为何非要拒亲……”

    夏桐仿佛叫蚊虫叮了下,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只能支支吾吾道:“程表哥有他的抱负和前程,我不该耽搁他。”

    固然程耀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谈吐斯文,家世也还过得去,无论从哪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良配。可正因如此,夏桐怎么也想不到他是怎么看上自己的,难道是因为穿越者之间的相互吸引?可她一点都不想被他吸引!

    打从程耀十岁在赏花宴上背出《水调歌头》时,夏桐便知道,这个人和自己份属同类。然而,两人的志向截然相反,夏桐只想安分随时的当一条咸鱼,程耀却是有大志向的——尽管他的做法让夏桐无法认同。

    借由那首水调歌头,程耀成功在京城扬名,自小便有神童之称,这些年更是愈发惊才绝艳,人人都说他定会在今年春闱中斩获头彩,甚至有为此在赌坊下注的。可是,恕夏桐直言,这和剽窃又有何异?就算程耀中了状元,她也不会因此高看他一眼。

    一想到今后要和这样的丈夫共同生活,夏桐就感觉身上爬满了蚂蚁,与其天天听他卖弄那些酸诗,还不如进宫去坐冷板凳呢!故而程家刚遣了媒人过来,第二天夏桐就让爹爹往户部递了帖子,将她记在选秀的名单上,这才成功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