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冰晶点缀珠花簌簌而下,皑皑白雪铺在御华山的奇山异石上,宗门黑檐、灰墙上压着沉甸甸的白,一枝红梅蹿出,像燃着灼灼火焰,点亮屋檐下的一排排红灯笼。

    昔日肃穆寂寥的霁月门,挂着红绸,点着红灯笼,宗门光秃秃的玉柱被涂了层浆糊,两条对联依次展开,正门口的贴着一个大大的福字。

    贴福字的匾额高悬,距坚实冰冷的雪地数十尺。除夕本是凡间的节日,修道人并不在意,把宗门挂得红光满面,特意御剑飞到正门口,贴上预示吉祥如意的字眼,不用问,全都是郁芊的主意。

    正殿中。

    少女梳着双环髻,身穿大红裳,脸上绘着明艳的妆容,正在同门中挨个讨要红包。

    “大师姐,师妹虽与你同时拜入师门,但算岁数,您虚长我数十岁,师妹现在尊您一声长辈,红包拿来。”

    “大师兄,我们都是交情深厚的人了,你懂吧?”

    “师尊~”

    苏柒低眸看郁芊。

    郁芊还是会喊他师尊,但语气和其余弟子完全不同。他时常在正襟危坐地听完许明川关于外院弟子的报告后,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娇滴滴的师尊。

    她能用好几种方式唤他,婉转如黄鹂,又清凉似幽泉,每次她喊他,苏柒心中就会涌入丝丝难以言述的喜悦,或还有一点不甘。

    为何她偏生喜欢喊他师尊,而非另一些稍显逾越的称呼。虽说他们二人还未正式结为道侣,但她一直放肆惯了,哪怕她喊出来,自己也会纵容。

    可是郁芊仿佛看出了苏柒的想法,像是看不见苏柒脸上淡淡的失落,一口一个师尊,打死不用别的称呼。

    苏柒有些委屈,脸上不显。

    霁月门过年的事,郁芊很早就提出来了,霁月门不乏尚对凡间存留念的弟子,郁芊咋咋呼呼一提出,出乎意料地获得了一呼百应。

    苏柒端详着手中四四方方的红色信封。

    苏柒和思凡的弟子不同,对于凡间诸事,他并不清楚,在郁芊提出想正儿八经,有模有样过个年,与臭味相投的弟子来到他面前时,他看着郁芊可怜兮兮的模样,狠狠咬牙,当即拍案答应了这件事。

    此后一月,苏柒用各种借口,去外院走了一波,搜罗了一大堆小道消息来,姑且对如何度过新年有了基本认识。郁芊笑盈盈地朝他走来,他在原地站定,气定神闲地袖手等她。

    大红的长裙衬得她肤白唇红,衣服前襟整洁简单,裙摆处稍显繁杂,走时似摇曳的大红芍药,凑近看,脸蛋像剥开的荔枝,光滑白嫩,还有浅浅的甜香。

    她无论穿什么都是美极,穿红衣尤是。不知为何,苏柒爱极了她穿红裳的模样,他在外院不仅得了消息,有些弟子一见掌门师尊,两股战战,恨不得把自己私藏的违禁品全都抖出来。

    虽然非他所愿,机缘巧合之下,苏柒的宗阳殿堆起了大摞奇奇怪怪的话本,其中一本外院弟子交出时,急得快哭出来,他当着弟子的面随手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