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屋后不远朗日遍照平原旷野,一条河流贯穿而过,河水清且涟猗。

    风和日丽中有男子有妇人,老少不拘,汲水者有之,濯洗者有之,嬉戏者有之。有人唱歌,群歌互答,余音袅袅,若远若近,忽断忽续,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

    女史阿叶并中郎子宽过来寻人。

    人固极多,阿叶观望一番,遂寻了一陌生男子。

    那人淘洗的确系荇草,虽淘洗荇草人也有好些。他不太洁净衣着,灰白衣灰白裤,此灰白非彼灰白,衣服要更深黑些,其人背对这边,坐河边石上,双足应是赤着放在河水里。一侧有另一男子,仿佛是友人,并不帮他,但二人言笑有声。

    阿叶问子宽:

    “应是他的罢?”

    “因何知之?“

    子宽问。

    阿叶道:

    “盖因公、夫人俱硕人,想来公子身量应是极高大的。”

    “你且探问之。”

    “然。”

    阿叶遂去了,对着个白灰色的后背拱手相问:

    “哥儿可是晦公子?”

    晦公子,单名一个晦字,倒也直白浅显,应是那公子母亲阿茂夫人取的“倒霉孩子”之意罢。此外秦公诸子之名皆从的日部,有昭昭者,辄必有晦晦者。

    那人与友人闲聊正酣处,于此便生生止了。

    那人站起,转身来看,河里地面滑软,故上了岸,一双赤足带水,踩在光洁潮湿的青石之上。

    遂与阿叶面面相觑。

    所以世事就是如此乖张蹊跷。

    被当作平民小子养大的王子,与被当作公主般养大的平民丫头,就这般相逢在午后的河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