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可能。

    一种是电话被接听,我该对安吾说什么?

    ——“你好,你看到法院的传票与判决书了吗?”

    想想就蠢到掉渣。

    第二种是无人接听……那我又为什么要为明摆着的答案难过。

    把玩着手里的电子产品,走廊尽头另一扇门打开了,同样精神奕奕的太宰先生先是探头向外看,继而走出来:“我就说听到了什么声音。怎么,矢田小姐也睡不着吗?”

    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可比白天好多了,就像是昼夜颠倒的夜行生物,回归夜晚才能解开封印恢复正常。

    沙色风衣落在肩头,男子温和的向我摊开手:“不要着凉了。”

    衣衫间浸透着桃花和苹果酒的味道,也许还有些水腥气。我怔怔盯着一楼的草坪——安吾失眠那段时间我也曾起夜替他披上过衣服,每次他都会握紧我的手但又什么也不肯说。看得见的悲痛弥漫在书房里,混杂着愧疚的气息。

    那个时候的安吾,究竟在想些什么?

    “嘛……虽然没有立场这么说,但是您这样的美人站在身边心里却想着其他男人,就算是我也会感到沮丧。”

    太宰先生变魔术一样从背后递给我一瓶米酒:“度数很低,不会醉。”

    说着他拉开另一瓶放进我手里,拿走了被我握着的这一瓶:“抱歉,昨天您最需要鼓励和勇气的时候我因为其他事情耽误了没在现场。”

    我这才想起国木田先生怒吼过的“投海自尽”,侧过眼睛抬头看向身边同样睡不着的青年。月光下他鸢色的眼睛分明染上一层薄红:“您在看什么?”

    带着笑意的音调在末尾向上斜飞,我收回视线举起米酒喝了一口:“为什么您会想死呢,太宰先生?”

    黑发青年怔愣片刻,轻笑着将手搭在栏杆上靠着:“大概是因为……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甜味消失后酒香在口腔中弥漫,我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噢,原来是这样。”那就没得说了,就像我宁可忍受放疗与化疗的痛苦也挣扎着不想死,有的人就是觉得人生百无聊赖不想活。

    无非是不同个体因遭遇不同环境影响而做出的主观选择,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可劝的。

    “诶?矢田小姐都不劝一劝我的么?”

    他声音里的笑意就没有淡化过,我扭开脸盯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又喝了一口:“人既然有活着的权力,那就也应该有投身死亡的选择。反正无论是谁,一生都只能活一次,也只能死一次。”

    “即便犹如野犬般堕落到最底层?”另一瓶米酒的拉环被拉开,说话的男人语气里多了几分漫不经心。我看着手里的瓶子喃喃:“野犬也好,家猫也好,又有什么不一样?唯有堕落到最深处才能窥探本性,才能摆脱后天环境强加的桎楛重新审视自我,才能从重重束缚中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