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府依然一如往常的安静,但这份安静又似乎完全不同于往日,空气中隐约带着几分紧绷和肃杀之气。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檐下的灯笼早已经点亮。老管家垂首站在书房门口,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两排持枪伫立的人。

    管家看看那两行大兵,再看看外面屋檐下,院子里站着的人,回头看向紧闭的书房大门眼底隐隐有几分担心和焦躁。

    安亲王依然穿着一身素色长衫,天气渐渐热起来了,他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单薄的绸衣。只看外表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人曾经也是一代帝王,倒是更像书香门第走出来的矜贵儒雅的名士才子。

    安亲王手里握着毛笔不疾不徐地写着字,站在书桌前不远处的是一个身着制服,四五十岁模样的,身材矮短的中年男子。

    肩上的肩章显示了他不凡的身份地位和权势,此时他盯着站在书桌后面书写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陛下”中年男子终于有些忍不住,沉声叫道。

    安亲王殿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将笔丢进了旁边的笔洗之中。、

    慢条斯理地放下挽起的衣袖,淡淡道,“曾将军,陛下在宫中,你找错人了。”那中年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不久前刚刚在傅大少那里碰了壁的第六集团军的长官曾戎将军。

    曾戎垂眸掩去了眼中的轻蔑,出口的话却是慷慨激昂,“我们只认您才是安夏真正的陛下,我等愿意身先士卒,为陛下扫清逆孽,助陛下重登帝位。”

    安亲王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他这番慷慨陈词,摇头道,“既然如此,我当年已经让位了,宫里那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你们怎么不听?”

    曾戎被噎得一愣,很快又道,“今上软弱无能,不过一傀儡尔,如何能比得上陛下的文韬武略?陛下难道就甘心让萧氏从此这样被内阁那群人随意操纵?做个庙里的泥塑菩萨?陛下难道不曾想过匡扶社稷,恢复萧氏皇族旧日荣光?”

    安亲王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叹了口气道,“曾将军,我不明白。”

    曾戎怔住,“什么?”

    安亲王道:“若说我萧家有人想要匡扶皇室我是明白的,但是对你们来说,分明是现在更有利吧?为何…你们反而比萧家人更积极?”

    曾戎道,“我等曾是安夏旧臣,自然要报效皇恩,忠心于陛下。这些年不过忍辱负重,还请陛下明鉴。”

    安亲王摇摇头,笑容和煦平淡,“你知道我不信这些。”

    “……”曾戎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虽然身为京城最有权势的将领之一,但曾戎在此之前是没有真正接触过安亲王的。最多也只是当年禅位的时候不远不近地看过一眼,但那时候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自然是不可能接近交谈。

    原本以为安亲王是个软弱无能的人,所以才连一场混乱都顶不住就直接宣布退位了,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幽居深宅的安亲王说话还能这么顶。

    安亲王看着他目光有些悠远,“你们其实并不在意萧家有没有实权,你们在意的是…安夏的权力不在自己手里。以目前的局势和各地实力分布,最多不过十年,安夏各方势力会进一步减少,最后多半是…傅龙两家争锋。宋家或偏安一隅或成为决定胜负的那个砝码。安夏最后会走向何处,也由不得你们掌握。”

    这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曾戎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陛下明白,难道就不担心将来傅龙两家上位,萧家到时候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