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青沉思片刻,仍有迟疑道:“他果真想跟荣王一系彻底割裂?”

    听他直截了当揭开背后那人的面纱,魏云熙自觉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这取决于荣王以后对他的态度。如果还是像之前那样予取予夺,徐茂文是坚决不会坐以待毙的。不过,在找到可靠的退路之前,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你是他的退路吗?”江蕴青看着她,幽幽眸光内敛,紧绷着声线问道。

    魏云熙闻声微微一愣,继而莞尔笑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能有如今的光景,一来是我父亲创下了稳固的家业,二来是有幸沐浴皇恩。无论哪一个,得失都在翻覆之间,哪里能与天家贵胄的血脉相提并论。在徐茂文那里,我充其量就是座栈桥。”

    至于是渡他上岸,还是登上另一艘大船,那就得且走且瞧了。

    “对了,年底朝中各部政务繁忙,你怎么跑来这边了?”魏云熙端起手边的参汤,下嘴前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她这话题转得如此突然,江蕴青知道她是不想再多谈徐茂文他们,索性笑笑揭过,顺着她的话头道:“年底了,每次朝会上都是嘴官司,吵得人头大,我索性捡了个清净的差事,来这边这个督工。”

    谁人不知皇上对连庆港的重视,能从工部堂官手里接过总督管之职,足可见多么得圣心,却被他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妥妥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堂上灯火尚算明亮,魏云熙借着端碗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脸,自额头到右眼眼尾的伤早已经愈合,深深的疤痕在烛火下愈发显得狰狞,想到章大夫的话,魏云熙端着碗的手沉了沉,继而在江蕴青明显发自内心的从容闲适神色下恢复了平稳。

    所谓福祸相依,彻底与储君之位无缘,江蕴青反而得到了皇上更大的信任,做事更能放得开手脚。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阳县入冬虽说比崇都晚一点,但至多再有小半个月,土地也要上冻了,届时动土的活儿就得停工了。”魏云熙道。

    江蕴青将她略微蹙眉小口小口啜参汤的举动看在眼里,眸底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两分,从袖口抽了张纸稿递给她,“港口和港肆的基础工事大抵已经完工,这几日我排查了一下通渠和官沟,稍微做了些调整,有一部分牵涉到你的地界,你先看看工图,是否有不妥之处。”

    牵扯到工事,魏云熙不做多想,放下汤碗就接过纸稿展开,认真看了起来。

    没了说话声,屋里顿时静下来,气氛确是极为平和,江蕴青看着眼前的情景,恍然间如坠隔世,彼时婚后的大部分时光,他们便如此互相陪伴,他始终坚信着,他们会平静宁和细水长流到白头偕老

    魏云熙兀自看得投入,是以对江蕴青的黯然神伤浑然不觉。近来,她正为仓库区和客栈区的隔断发愁不已,眼前这张水利工图简直就是一阵及时雨。

    不过,看看这工程体量,魏云熙不禁又蹙起了眉头。她曾经看过工部最开始的水利工图,人工渠从港肆出来后,通入暙河,最后流入首阳河。从自己的客栈区和仓库区之间穿过,明显是绕了点弯路。当初她也曾动心,在两区之间开凿人工渠,沟通港肆的水渠,但咨询过马所正开凿水渠所需费用后默默放弃了,烧钱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人工,这年头,雇佣那么多闲赋劳动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像眼下这样,被纳入港肆工事之内就另当别论,容易多了。

    “好是好,但会不会太惹眼了些。”魏云熙斟酌良久,才开口说道。

    江蕴青迅速收敛回心神,恢复如常神色,道:“若按原计划,确是有些许不妥,但若作为港肆的延伸区,就顺理成章了。”

    魏云熙闻言顿时挑起一边眉梢斜睨他,“王爷当真好胃口,一上任就要吞掉我整片地界!”

    江蕴青不为她的表象所动,直接道破真相,“反正终究是要并入的,早点晚点应该没有太大差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