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中央和省委的调查证明,胜利煤矿“12·12”事件发生时,平川市委、市**的改革方案不但还没有开始实行,也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仅在十二月十一日晚上胜利矿矿级干部联席会上,由矿党委书记兼矿长肖跃进按曹务平的要求先吹了一下风。吹风时,两个副矿长和一个总工程师反应就很大,指责肖跃进卖矿求荣。列席了市委常委扩大会的矿党委副书记姚欣春,也就对除肖跃进之外,其他矿级干部的职级安排提出了疑义,那口气好像也想弄个民郊县委副书记当当。

    吹风会吹出了这么多矛盾,肖跃进不敢大意,先要求与会者严格保密,不得把会上的内容和争执透露到其他干部群众中去,同时,会一散,连夜打电话给正在市里开市长办公会的曹务平汇报情况。

    曹务平很恼火,要肖跃进通知所有胜利煤矿的矿级干部,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二日上午八时,到市**二楼会议室开会,由他和市委常委、民郊县委书记程谓奇一起主持会议,正式向胜利矿的矿级干部们传达市委指示精神。

    为防止可能出现的突发性事件,曹务平要已列席了常委会的肖跃进和姚欣春都不要来了,密切关注矿上八千五百名干部职工的情绪,作好必要的解释和说明,随时和市里保持联系,绝不能出现赴市群访。

    到这时候,曹务平想到的最严重后果,也只是吹风会上的信息由心怀不满的干部透出,几千人涌到市内进行群访静坐,怎么也没想到近在咫尺的京广铁路会被卧轨切断。

    这种疏忽带来的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

    十二月十二日是胜利煤矿全矿发工资的日子,参加正常生产的工人不用说,就是平时待岗的工人也来领工资了。有些奇怪的是,过去待岗工人大都是在下午来。因为矿财务科上午从银行把钱拿出来,下午才可能发到工人手上。而这天一大早就有人陆续来了,到九点左右,矿党委大楼前的小广场上已聚了不下千把号人。

    就在九点十分,原矿机修厂车间主任章昌荣和撤销建制的原采煤十区副区长王泽义,首先把一条白布横幅打了出来,横幅上写着“胜利煤矿是全体胜利矿工的胜利煤矿,谁也无权为个人私利卖矿求荣”。继而,又有些旧床单拼起的大幅标语出现了:“打倒工贼肖跃进!”“打倒昏官曹务平!”“胜利煤矿决不屈服!”“以鲜血和生命保卫我们的煤矿和饭碗!”

    两面猎猎飘飞的红旗也在这当儿出现了,旗下越聚越多的工人们唱起了被他们改编过的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矿工,

    把我们的血肉筑起我们新的长城,

    胜利煤矿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矿工们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

    肖跃进和姚欣春这时都在矿党委大楼二楼上,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年在电影里看过的工潮镜头。肖跃进焦虑万分,先是打电话向曹务平汇报,后来就根据曹务平的口头指示,打开正对着人群的窗户,大声对工人们解释,说这个方案仅仅是方案,还在征求意见。然而,肖跃进话没说完,好多石块、酒瓶就从打开的窗户飞了进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砸得肖跃进满脸是血。

    肖跃进任鲜血在脸上流,仍大声说:“同志们,大家都冷静一点!没有谁想卖矿求荣,矿上这几年来的处境,你们全知道。联采既然搞得这么好,就算实行全面联采,对大家也没有坏处呀!你们当中有没有联采队的同志?有没有?我敢肯定没有。他们不会过来闹,他们已经切实感受到了改革带来的好处!”

    这时,又一只酒瓶飞了进来,准确地击中了肖跃进已糊满鲜血的脸,致使肖跃进颅骨折裂,当场昏倒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待他从昏迷中醒来,已是三天后的早晨了,该发生的全发生了。

    也正因为肖跃进的昏迷,动乱中的胜利矿和平川市委、市**失去了一个多小时的联系,事态的发展进入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九时二十五分,愤怒的矿工自发拥上矿党委大楼,砸毁了肖跃进的办公桌、文件柜,还在办公室的大门上用墨汁写了“工贼老窝”四个大字。对倒在血泊中的肖跃进,竟无人去抢救。后来,在矿工们拥向京广线时,才有几个科室干部把肖跃进用矿山救护队的担架抬进了矿医院,肖跃进方能死里逃生。主持手术的医生说,如果晚送来半小时,肖跃进的命就保不住了。

    面对失去了理智的矿工,党委副书记姚欣春吓得浑身直抖,语无伦次地反复解释,此事与他无关,全是肖跃进和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曹务平一手搞起来的,他是坚决反对的,而且最早的风声也是他冒着风险告诉大家的。

    矿机修厂车间主任章昌荣和原采煤十区区长王泽义证明,情况确实是这样,姚欣春才得以从愤怒的人群中挤出去,一声不响地躲回了家,再也没露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