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海终于要从那个土洞里爬出来了,他用力眨了眨被尘土蒙住的眼睛,浅棕色的细尘从他的睫毛处抖落。

    在地下待了将近三天,他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光亮。

    他先挣着力气把一双灰扑扑的、皲裂出血的手伸出来,然后使劲往地面一撑,强迫着酸痛疲惫手臂肌肉用力,把整个身体撑起来,大半个身子从洞里面出来了。

    这条长长的洞道是斜着往下的,所以他现在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坐在斜坡上。

    他慢慢把双脚伸出来,在看到右脚上绑着的布包时,咧出了一个满足的笑。

    他解开结实绑在他脚踝上的布包袋子,拍了拍布包上的灰尘,提起布包,滴溜着看了一圈。

    布包有几处被蹭出了几个口子,但口子不大,也掉不出太多宝贝,包还是鼓胀的。

    他搓了搓短圆的指头,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黄色烂牙,拉开布包的拉链,看到里面灿灿的一片,一双倒三角眼立马眯成两条缝。

    透过浓绿树荫洒下来的缕缕天色也是淡淡的金,如果不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就算赵六海再老油条也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二拨子山总是很有欺骗性。

    赵六海利索地收拾好布包,拍拍肌肉有些紧绷的脚,搬来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丛树枝,遮住洞口后便像只逃难的灰老鼠一样逃走了。

    赵六海这单还不算干完,因为做这种勾当的风险太大了,所以只有把手上的山货都出了手才算是彻底做完这个整单。

    赵六海原来有个固定的出货渠道,但是两个月前被铲了老窝,人也进去了。

    还好赵六海早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靠着在江湖上混的关系,又找了一个心没那么黑的下家。

    当然,心没那么黑只是靠同行衬托出来的,做他们这些事儿的,都是老精,人又贪心又脏。稍微讲些仁义的,也只是看你有潜力,想要稳住这条进货源。

    赵六海从十四岁开始就和师父在道上混,心里跟块小镜子似得,都明白。

    他这次找的老精住在浍南的东荷花村,赵六海几次转车终于坐上了能抵达东荷花村的公交车。

    这辆公交车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外漆全都脱落了,只花花绿绿地贴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商业广告。车厢里的座椅也烂得差不多了,没几个是没有缺洞的,座椅外面包的浅棕色皮革,东缺一块西缺一块,零零碎碎的。

    这条翻山越岭的水泥路也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还好司机是熟手,拐着方向盘尽量绕过了一些积着黄泥水的大坑。

    公交车走得摇摇晃晃的,催人欲睡。

    赵六海的上下眼皮已经打架了七八次了,他顶着鸡窝头,微微合上眼,上半身慢慢前倾,然后头用力往下一点,又把他震醒。

    他揉了揉眼,把抱在怀里的布包再往里揣了揣,想要强忍着,但是路长人倦,眼皮总不听话,一下子又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