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翔一走,谭觉又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刘言想干什么。

    刘言示意他重新坐下,之后摸索了一下立体投影仪,之后放射出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的立体影像。

    谭觉大惊失色,他感到自己从来没这么失态过,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这是谭觉的私生子谭天。这是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包括这小孩自己。这小孩的母亲当然也是知道的,但也已经被谭觉杀掉灭口了。这已经是旧时代——大宇宙联合金属历前3年,十六岁的谭觉在烟州的青少年圈子已经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作为搞城建的副市长的独生子,无论权力还是金钱他都自来每缺少过,而在性方面,他接触得也比他人早得多。他从不去找小姐放纵,因为这没必要,他嫌小姐脏,只玩弄从未破瓜的花季少女。其中有一个女孩深深地爱着他,没听他的话吃避孕药,怀上了孩子。按照对谭觉的了解,那女孩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甩掉,而且在甩掉之前会被责令必须打掉孩子,不然以谭家的势力,她在这个城市会连工作都丢掉,没有哪个单位敢再用她。于是她刻意疏远谭觉,反正谭觉有的是女孩相伴,压根也没注意她,反倒觉得走了一个累赘省事了许多。那女孩离开烟州到了南方,将孩子生了下来,自己辛苦打工甚至不惜出卖肉体艰苦地养活孩子,只为将来谭觉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认同她,给她名分。谁料当女孩带着孩子重新回到谭觉眼前时,谭觉震惊后大怒。他决定不动声色,先甜言蜜语地将女孩哄骗住,旋即找了几个流氓将女孩打得鼻青脸肿,威胁她离开这座城市,不要自找麻烦。那女孩骨子里是坚强性格,一见谭觉这么绝情,于是在午夜时段打通夜晚温情热线,给烟州电台的女播音员匿名谈了这件事,于是当晚很多人都得知一个纯洁的女孩子被某政府大人物的公子玩弄,生出孩子却遭到威胁和毒打。正巧当晚谭觉在跟两名新认识的校花车震,豪华吉普里的广播声放得很大以便掩盖声,正好就听到了这段对话,于是恼羞成怒,当晚没了兴致。次日他听到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茶钱饭后饶有兴趣地探讨那位所谓的“某大人物”是谁,其公子又是谁。谭觉第一次动了杀心,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或者准确地讲,第一次指示杀人。在成功杀人并毁尸灭迹后,他的确本打算干掉自己的亲生儿子,尽管虎毒不食子,但他当时从来也没想过要正儿八经地当一个父亲,而是昏天暗地地去尽情享受当父亲的过程。不过他还是想过自己的身体,在经过这些年的折腾后,他也担心日后生不出像样的孩子甚至不能生育,于是花了一笔钱,找了个可信任的人带到相邻的丹港市乡下,给一对善良本分的中年农民夫妇代养,每年给足够的钱和足够的威胁,让他们彻底明白该怎么做。钢谷时代来临后,谭觉为了登上权力顶峰不断地恩将仇报,踏着别人的尸骨向上爬,树立了不少死敌,为了避免他人以自己的私生子相威胁,这个秘密只埋藏在自己心底,从无第二人知晓,就连那对农民夫妇到被利用完后被杀之前,也只知道这孩子是私生子,却不知道是谁的。成了绿园实际上的控制者后,谭觉便将谭天带着,指定一个实际上是情妇的女弟子帮忙代养,女弟子深深爱着他和崇拜他,自然不可能抖出这件事。可刘言是怎么知道的呢?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小子现在就在刘言手中?

    “看不出……原来你还真是个毒辣的人……”谭觉心道,他感觉自己明显逊了一筹,棋差一着,但既然还没有破脸,也没摸定刘言的真正意图,谭觉不想主动多说话,再说他也考虑过,刘言真要想跟他翻脸,就不会先结拜,不然就算杀了自己,也会落个言而无信翻脸不认人的名声,想到这里,他也略微宽慰了。

    “两个小时你的女弟子黄莲花被点了穴道,我正好经过才得知,这孩子被挟持。”

    谭觉大吃一惊。

    “不过不必担心了,现在他已经回到黄莲花身边,没事了。”

    谭觉的情绪被刘言撩拨得阴晴不定,大起大落,冷汗还没淌下就喜出望外,不过他已经没空感叹自己在这场较量中完全输掉了,而是由衷感激地握着刘言的手:“大哥……大哥!我们还没结拜呢,你就救了我的孩子!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跟做梦似的……大恩不言谢,多余的话不必说,今后你看我的,你指哪儿我打哪儿!”与此同时却沮丧无比,别人知道了这个秘密自己可以偷偷将其除掉,可刘言知道了,自己能拿他怎么办?好在刘言会做人,支开了铁翔,可他们结拜了兄弟,日后还能不告诉铁翔?

    “应该的……”

    谭觉旋即涌起一股怒火,问:“大哥,是谁跟兄弟这么大仇,要拿兄弟的家人开刀?大哥你帮兄弟收拾掉他们啦?”他偷偷观察刘言的脸色,不论是什么仇敌这么干,也许刘言都不会下杀手,以便维持所谓的平衡和所谓的理想主义信念。可万一这仇敌不死,这孩子的身世不就传遍啦?

    “哦……这个,”刘言注视着他,说,“这三个人也很愤怒,我怕你们见面后会打起来,所以没有答应他们安排你们见面。现在他们也被安置在某处休息。”

    谭觉愈发觉得不对,心里一阵冰凉,语无伦次地问:“他……他们?哪个‘他们’?他们是……是谁?”

    刘言抿了一口咖啡,放下说:“三位都是原本绿园的领导层,说起来也是二弟你的老朋友了。小萨拉丁,沙塑心,顾传侠,他们在海上漂流,最后到了一处很小的海岛。我正好经过那里,就把他们带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刚进了新方舟号,就劫持了你的孩子,我感到很抱歉。二弟,你们之间的仇怨,我大体也都清楚,但我不想深究。在乱世里,谁对谁错,很难说得清。既然这场钢谷和绿园之间的权力争霸战都化解了,还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他们三位是被和平大联盟的钢铁泰坦击落的,可现在既然大家都还活着,而且双方暂时达成了某种共识,维持这段来之不易的和平,那自然也不该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各让一步,都算了吧。我打算今晚再为金阳夫妇治疗一下,我之前去看过他们,他俩都还活的好好的,我想就这么着吧。等他俩醒过来,如果说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实,不太利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团结局面,我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今天结拜的决定。……二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你和铁翔分别是人类两支科技形态的势力代表,我不敢盼望你们真能像兄弟一样互帮互助,起码看在大家都是人类同胞的份儿上,保持这个局面,直到找到新家。可以吗?”

    谭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许久不做声。

    刘言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并给他的咖啡里加了冰块。

    “大……大哥……”

    “可以吗?”

    “……当……当然……一定……”谭觉下定了决心,自己跟他差距实在不小,只能暂时屈服了,“大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你说的……特别在理……兄弟我……一定照办……”

    “好,那二弟你先回吧,我知道绿园那边还有很多复杂的事等待你处理安置。我也正好去看看金阳夫妇俩,为他俩治疗。”刘言郑重地对谭觉说,“不要有什么思想压力,只要今天你改变了,那就仍然有意义。”

    谭觉起身,神经质地点了几下头,转身有些落魄地走了。

    铁翔本打算在门口偷听的,但又想到刘言肯定能觉察得出,有点不合适,于是就真的回宴会了。谁想到回去后宴会变得异常安静,也没谁跳舞嬉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