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里,灯火辉煌,喜气洋洋。楚王马希范这两天异常的高兴。

    武穆王马殷临终前去掉了藩国的制度,重新改为唐末藩镇制度,同时留有遗言,要子孙以节度使自己向中原王朝称臣。其后相继即位的马希声、马希范兄弟俩,心里虽然不愿,关起门来仍然自称楚王,可是每次向中原进贡的时候,却还算听老爹的话,行以藩镇礼节。中原王朝不断更新,可是竟然都像忘了一样,再也不肯册封湖南做藩国了。

    这次大晋皇帝居然派遣官员,再次册封马希范为楚王,无异于再次正式的承认了湖南的地位。楚王这个头衔,天策府这个建制,终于算是名正言顺了。所以,马希范并不急着让使团来长沙,而是过郎州,绕了一个大圈,好好的炫耀一下。当听说使团已经到了长沙,马希范不仅派遣长子马光亮出城100里迎接,自己也是在长沙城外的碧波亭,设宴款待中原的使臣。

    可惜马云不在这里,不然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中原的使臣可是在周、宋之交大有名气的,他的名字叫范质,字文素,大名府人。现在这位范大人就坐在马光亮送来的八抬大轿里面,不时的掀开轿帘,观望一下南方的景象,心情也颇为复杂。

    现今,藩镇遍地都是,豪强横立,就算是在北方,皇帝亲自管辖的地区,那些拥兵自重的节度使们照样跋扈,汴京城派出的使臣,向来都不怎么被待见。范质就没少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没想到在这王道不章的偏远南方属国,对他这个使臣,居然如此恭敬,有那么一瞬间,范质恍若隔世,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盛唐年代。

    范质正在想着心事,轿子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旁边忽然鼓乐大奏,鞭炮齐鸣,把范质吓了一跳。正在惊异间,就听一个拓跋恒在轿外低声说道:“大人,我楚王千岁已经来到城外亲自迎接了。”

    范质压根都没想到楚国迎接他的规格如此之高,连忙拉帘下轿,对拓跋恒告罪道:“下官实不知楚王居然亲至,有劳大人领路,让下官好拜见王爷。”

    拓跋恒也不多说,带着范质就准备向前走。不料前面的护卫突然撤到两旁,一群人缓缓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白面短须,穿紫色圆领窄袖衫的中年男人,范质见拓跋恒微微点头,他连忙抢前几步拜倒在地,说道:“微臣拜见楚王千岁。”

    楚王一把扶起范质,笑道:“大人远道而来,有劳有劳。小王在碧波亭略备下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范质连称不敢,楚王却不放过他,拉着他至上碧波亭,在二楼分宾主坐下,楚王缓缓说道:“近来陛下可好啊。”

    范质肃容,朝被拱手说道:“陛下一切安好,只是挂念王爷。”

    楚王哈哈大笑,旁边的李皋一脸真诚的问道:“听说朝廷与契丹失和,中原危在旦夕,可是真的?”

    范质早料到此次出使,一定会被刁难,这时见李皋这么说,微微一笑说道:“大楚地处偏远,这位大人所说,恐怕是以讹传讹,其实皇帝已经御驾亲征击溃了契丹,收复了失地。大晋现今安如磐石。”

    楚王悚然道:“皇上居然亲征了?”

    范质点点头,双手又向北一拱,说道:“皇上圣明天纵,英武果断,识破耶律德光的诡计,亲赴军前,运筹帷幄,历时一月终破契丹。社稷幸甚,天下百姓幸甚。”

    李皋又道:“听说中原施政苛刻,赋税多如牛毛。不知可是真的?”

    范质哈哈大笑,向楚王道:“臣在汴京,常听人说,大王,门户槛杆都用金玉装饰,连涂抹墙壁的丹砂也用了数十万斤,不知可是真的?”

    李皋本想羞辱一下范质,显示一下楚国国政安稳,天下太平。哪料到这范质居然口齿伶俐,倒打一耙。当下默不作声。其实范质关于中原的话半真半假,楚王和李皋等人向来闭门自守,消息闭塞,居然就被他瞒过。

    一旁的徐仲雅微微一笑道:“大人真辩士也。大人来我大楚数日,感觉与中原想比如何呀?”

    范质本不长于舌辩,此刻赶鸭子上架,不辩又不甘心,争辩的话,这天策府十八学士恐怕各个都要说上两句,这万一答不上来不就坠了朝廷的威风。他心思暗转,突然笑道:“拓跋大人也去过中原,不如请他来说一说,如何呀?”

    楚国君臣万料不到,范质居然耍了这个花枪,让拓跋恒来说,那他还不是要把楚国给说得一塌糊涂。当下廖匡图颤巍巍的说道:“大王,今日天使自汴京而来,群臣积聚,可谓一时之声势,不若我们各饮一诗以示庆祝如何呀?”

    李皋见廖匡图说话,就知道他又要建议作诗了。不过刚才范质反映机敏,心下暗想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也无奈赞同道:“是呀,好宴岂能无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