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及略微沉吟,问:“心决悟得如何了?”

    “弟子愚钝。”沈墟道,“暂只窥其一二。”

    “一二已是多的,为师耗费此生,也只得了一二。”风不及黯然,又念及今日若师兄晏清河仍在世上,以他那手出神入化的生息剑法,眼前这帮乌合之众何成大患?既想到师兄天纵奇才,不免自惭形秽,概因自身于武学上实在资质庸常,无法尽得生息剑法的真传,才使昔日辉煌强大的剑阁没落至此,后继无人。想到此处,自感愧对师兄临终嘱托,心下大恸,内息岔行,猛咳起来。

    “师父……”

    沈墟忧心分顾,便在此时,冲凌挺剑来袭。

    “小淫贼,你既嫌贫道多话嫌命太长,贫道这就送你上路!”

    一招“猛虎开山”,先声夺人。

    自来剑走轻灵,冲凌真人却另辟蹊径,自创了一套劲力威猛气象森严的剑法。真人年轻时使的是刀,中年以后弃刀用剑,便在剑法中融合了霸道刀法,所以招式大开大阖,直如长河落日,黄沙漫天。

    沈墟先前与申青玄比试时已领教过一番,此时对上冲凌,心下虽早有预判,仍是大吃一惊。他默念生息决,听风辨位,只闻凌厉风声响成一片。

    只因冲凌出招变招速度极快,每剑刺出,风声还未成形,下一剑又已刺出,听着只是一声长响,其实已有三四十剑刺出。密集戳刺中,沈墟目不能视,听声不明,全凭直觉挡架,每挡一下,双剑相交,手臂便被大力震得发麻,发痛,发颤。

    群雄只见场上剑光霍霍,两人纵跃来去,飘忽游走,身法做来越快,快如闪电。那等武功微末的已然看不清剑的来路与去处,就连一流高手如萧观,也看得有些吃力,不免骇然失色。

    剑阁这黄毛小子竟能在冲凌手下招架到此刻,倒有几分真本事,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能小觑了他。又想,今日他们此番作为,便是结下了梁子,如不趁此诛杀沈墟,后患无穷。

    正细细思虑,倏地脸上一痛,似是被什么细小暗器射中,大惊之下抬手去摸,脸上不痛不痒无有大碍,指腹上却有星点殷红血迹。

    这才知晓,激斗的二人中,已有人受伤。

    打眼去瞧,只见沈墟的月白色长袍上已然渗出点点血迹,聚少成多逐渐氤氲开来,宛如雪地里渐次绽放的红梅。

    “南无阿弥陀佛。”身旁的释空大师终究心有不忍,踏步而出,洪声道,“沈施主已然受伤,胜负已分,真人就此打住,勿忘了先前所说,点到即止休伤性命!”

    冲凌只作没听到,仍自狂砍狠劈,勇猛无俦,一心要为徒弟报仇雪恨。

    沈墟虽一贯沉静自若,但在这等汹涌猛烈的攻势面前也显得有些左支右绌,跳跃间扯动了腹部还没愈合的伤口,新伤旧伤双管齐下,痛得冷汗涔涔,湿透重衫,犹自闷不吭声抿紧了唇,负隅顽抗。

    从十五年前风不及牵他上山的那一天起,他因剑阁而生,今日为剑阁战死,也是死得其所。

    就此萌生死志,再无所顾虑,于是门户大开,只攻不守,剑光随之暴涨。

    冲凌身形一顿,竟被悍然逼退数步,微感诧异之后稳住心神,变攻为守。三四招后,他便瞧出沈墟一番进攻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已丧失生意,不足为惧。当下瞄准了个中破绽,催劲急攻。

    只听“呛啷”一声,冲凌精钢打铸的宝剑锐利无当,一下子削断了沈墟的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