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如盘,洒落一地清冷银辉。

    沈墟花了比平时多上两倍的时间,摸索着回到他的屋子。

    剑阁弟子随心而居,爱热闹的自可三两聚居,喜静的也可独占偏院,想登高抒怀就去屋顶阁楼,欲锻炼心志干脆抱个铺盖卷儿幕天席地而眠。追根溯源,这点完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掌教风不及就自己在后山上劈竹抱茅盖了个草庐,除了讲课授艺时能看到他的身影,其余大多数时候他均静坐于草庐内参悟武学。

    ——当然这只是弟子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就沈墟所知,风不及躲在茅草屋里不是看画儿书,就是烹茶逗猫其乐无穷。

    沈墟的屋子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几案,就再没有别的——没有椅,没有凳,四壁萧然,简直比苦行僧的禅房还要简陋。

    唯一称得上亮点的,就是西面墙上有一扇很大的窗,晚间能看到院子里的花和月光。

    不过现在这窗也形同虚设了。

    因为不管怎么看,从哪里看,他眼前都是一片黑。

    今夜花香杀人。

    他慢慢地扶着床沿坐下。

    刚坐稳,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女子跑动时裙裾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小师弟,你回来啦!再不回我可真要去搜山了!”殷霓清脆如银铃的嗓音跟着她的人一起,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

    沈墟舒展眉心:“霓师姐。”

    “你,你跑去哪儿啦?”

    殷霓稳了稳气息,在他跟前站定,站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地询问。

    下午她给沈墟做了莲子羹,拿来时却发现房里一片狼藉,院子里的花儿也被砍得七零八落,惊诧之余,她跑去质问常洵。

    常洵却说食盒是沈墟劈坏的,花儿也是沈墟自己糟践的,还说沈墟近来双眼失明肯定心情不好,压抑得太久,今日才算彻底爆发了。

    殷霓对这个说法当然是将信将疑,从小到大她可从未见过沈墟发脾气。常洵甚至反过来劝她放宽心,说什么佛祖尚做狮子吼,沈墟虽少年老成,但离成佛还远着呢,偶尔任性也没什么稀奇的。

    旁人皆可任性,沈墟却不能。

    不是不能,是不会。

    将心中情感经由语言与肢体精准地表达出来实在是一种后天习来的技能,沈墟从未习得过,如何奢求他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