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赶着夜路到了韩缜的住所,摸黑敲着韩缜的门,心里也是一阵的忐忑,生怕韩技术员不答应。

    话说韩缜这厮还没睡,刚刚洗好澡,此时正坐在台灯面前写着一个星期后要给当地村民开展技术培训的讲稿。猛地听见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出声疑问来人,听见是当地的村长,连忙开门。

    村长简短的向韩缜说明自己的来意,一开始,韩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是在自己30年以来从没遇到过的。自从博士生毕业后,就响应国家号召,下到基层农村,指导当地农民种植技术,将科学的种植在农村发扬光大,毕竟自己的偶像可是袁爷爷。刚来到这个地方,因为与当地村民明显的距离感,村民都很少来找韩缜请教或者帮忙。此刻,韩缜虽然刚洗了澡,但还是冷汗直冒,但是自己一直是唯物主义者,再加上这是老乡第一次亲自上门请他帮忙,原本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儿,他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于是他还是十分艰难的向村长点点头。

    村长看他都点头了,交代了时间地点后,就欣然离去了。

    而韩缜其实还是一脸的懵-逼状,想想自己明天要面对的事,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床睡觉了,毕竟明天5点就要起床下苦力。

    文柳昨晚一夜,没睡,即使筋疲力尽也一点不觉得困,因为她只要一闭眼,是外公的影子。

    天已经蒙蒙亮了,夏天快到了,天亮得越来越早了。

    根据川江当地的习俗,披麻戴孝的人要等到亲人下葬过后才能洗漱,所以此时的文柳也是蓬头垢面,唯有一双眼睛明亮。

    话说韩缜赶到的时候,已经开始准备起灵了,村长一看到他来了,就马上给他系了根红线在手腕上(当地习俗,只要有人去世,去主人家,必须系上由主人家准备得红线),并且让他去挑一根趁手的棒子当拐,坡路不好走,况且还得负重。

    做好准备工作,韩缜由村长引到他应在的位置,中间经过孝子的队伍(披麻戴孝者有10几人),好奇的瞥了一下,一下子就看到人群中的文柳,小小的个子,160左右,身体瘦弱,脸色苍白,但眼睛明亮,可见没少哭。实在忍不住,问了村长一句:“村长…村长…,这是谁呀?”村长朝着他头甩的方向看去,说道:“这是去世了那位的外孙女,叫文柳……”,村长突然想到什么,接着道:“看着年纪挺小,实际都29了,嫁到港城去了,结婚都结了5年了,这不,这次回娘家,谁知道正好赶上这事儿,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回来呢,这天远地远的。”

    韩缜实在不明白,为啥他只是问一问,村长一下说这么多,心里嘀咕着,他又不是要查人家户口,只是见这姑娘在人群中比较显眼而已,因为脸色实在太苍白了,感觉下一刻就要倒下了一样。

    却说在村长与韩缜轻言细语间,文柳也注意到了韩缜,知道这是村长特地请来帮忙的新来的技术员,见他身材高大,她仿佛只能到他的下巴,着一身黑色,小麦色的皮肤,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浑身充满书卷气息的同时还透露出一副贵公子的气质。文柳是做人力资源工作的,所以对人比较敏感,但是大事在前,她也无暇深究这些,只是对韩缜感激的点点头。

    韩缜朝着文柳摆摆手,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节哀顺变”几个字又噎了回去,他生怕一说,这姑娘又得哭。

    看好的时间到了,摔瓦声一响起,接着就是一阵哭声,作法的人在前,跟着拿着魂幡、遗像以及灵位的孝子,还有放着鞭炮等被安排着进行一系列习俗的人,再跟着拿着灵房子的人,接着是寿材,跟着就是孝子的队伍,最后是自愿送葬的乡亲,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着墓地去了……

    文柳亲眼看着外公的寿材落下墓地,脑子里突然就蹦出刘素芳说的那句话“以后就没有你外公这个人了”,她实在控制不住眼泪,就是要哗哗的往外流。……作法的人让每个孝子捧三捧土,撒在寿材上,文柳的动作尽量缓慢,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即使再慢,她也留不住外公了……

    几个小时的时间,文柳外公的坟茔已经筑好了,帮忙的人已经离开了墓地,文柳跟刘素芳说她想再待一会儿,刘素芳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就随她去了,没再说什么。

    韩缜完成任务之后,就走了,快到住的地方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根助力的棒子,知道在农村,这种算不上工具的工具对老乡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就想着赶快还回去……

    因为要经过文柳外公的墓地,他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其实今天天气并不是很好,飘着可以忽略不计的细雨,还吹着让头发轻扬的风,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在一处新坟旁边,摇摇欲坠,但是仍然透着倔强……

    韩缜慢慢走到她旁边,叹了一口气,冒出了之前那句噎下去的话:“节哀顺变!”文柳还是一动不动。他又出声:“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有的事,总是让我们无能为力。当事情发生过后,我们在无法去改变的情况下,只能试着去接受,当你真正的接受了这件事的发生,可能你就会发现,其实这道坎儿要跨过去也没有那么困难,只是当时的心态难以去理智的调整,时间会治愈一切。”

    文柳听后,终于缓缓的点点头,流下两行清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慢慢的向自己家里艰难的走着……

    韩缜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身影,想着自己好像从上次违背家里的工作安排,离家过后,就没有给他妈还有他们家老头子打过电话,可能因为父母也在赌气,也没有给他来电过,他想着还是等这次给当地老乡开完培训会过后,回一趟家,好好解释解释,争取父母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