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喊杀声声逼近,那是雷远所率的交州军;西面己军奔走如几万头狂乱逃窜的牛羊,而关羽的军旗正破开重重败军,笔直迫来。明摆着,敌军将一切都已经算好了,而我曹孟德,始终是他们箭矢射程中的猎物,可笑却不自知……

    当年霸王在垓下的四面楚歌情形,大概便如此刻差不多吧。

    “大王,我们怎么办?”夏侯儒的脸色阵青阵白,颤声问道。

    夏侯儒是夏侯尚的从弟,因为喜好武事,去年起担任曹彰的副手。可到了关键时刻,这小子一点用都没有!曹操恨不得当场拔剑,把这个无用之人砍成两段,但他四肢百骸疲惫异常,竟拔不出剑。

    曹操还想仰头大笑,还想告诉所有人自己能赢。但是眼前的凄惨情形、身边惊惶失措的将士和他自己胸口一阵阵憋闷无力,都在提醒他。他输了,输得干脆利落,输得彻彻底底。

    这样的败仗,较之于当年的赤壁还要惨痛!那一次损失的将士再多,还可以将责任推给疫病,而重要的将领们大都无损。这一次呢?许褚、乐进、满宠他们都在哪里?于禁、朱灵、张郃、曹真、曹休等人又将如何?这是足以动摇政权的败仗,而对面崛起的对手,却比赤壁时强大了何止十倍、百倍!

    输掉了这场仗,进而很有可能输掉自己数十年鏖战、争取来的东西,输掉他本想藉着开基建业的威风一举实现的东西。

    更何况,敌人来势汹汹,目标岂是那些蝼蚁般的小卒?他们是要我曹孟德的脑袋!

    夏侯儒还在惊惶地追问,吵闹的很。曹操将他推开,恍惚间,想到自己十余年前写过的一首诗。

    那诗里怎么说的?他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才想起来有这样几句: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写这首诗的时候,曹操已经扫平了袁绍,并向北挥鞭压服乌桓。待中原、河北俱在掌中,又厉马秣兵,以求南下攫取荆州。那时候的曹操,何等的豪迈,何等的气壮山河、雄心万丈?是以,诗句虽以神龟虽寿两句开篇,重要的,却是后头志在千里和壮心不已两句。

    可现在……现在的情形,又该如何?我的志向,我的壮心,还能实现么?曹操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剧烈的头痛吞噬了他的思维,摇撼着他的精神,他狠狠地抱着脑袋,靠着一株树木慢慢坐倒,脑海中只反复回荡着那两句诗。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他喃喃念着,有点想笑,可笑容看起来又像是哭。身边的仅剩的扈从们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威严异常的魏王这般表现,已经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司马,咱们不能在这里耽搁,还是去找一艘小船吧!”一名扈从咬牙道:“两边的追兵都快赶上了,我们什么都别管,只能上船往北走!鄢陵侯所部顺着淯水南下,很快就能赶到了,尽快与他们汇合,才有活路!”

    夏侯儒连声道:“你说的是!我们快去找船!”

    他俯下身对曹操道:“大王,你在这里等待,我们去找船!”

    说了两句,曹操并不回答。

    夏侯儒无奈,只得令几名扈从守着曹操,他自己和其余扈从们急奔往堤坝下方。

    一行人刚奔近浮桥左近,忽有一队骑兵如电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