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凝视着哨骑,眼神微微收缩,瞬间就露出如狼一般的锐利光芒。

    他是关西首屈一指的勇猛之将,多年来横行关陇,百战百胜,故而养成了极度自高自大的性子,行事狂妄粗疏。但他在治军方面,确实有独特的天赋。并不强调军规,只依靠他个人的凶悍狠辣,便硬生生达到了兵书所说“卒畏将甚于敌者胜”的效果。

    然而治军上的才能,却很难套用到治理地方上。哪怕马超摆足了凶恶姿态,那些地方上的大姓强豪面上顺从,背过身就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便如旬月前他在冀城时,分明排布大军,把整个城池守得犹如铁桶。可某日清晨睡醒,居然就有仆役来报说,许都朝廷的使者已经到了门外,要自己开门迎接。

    这须是朝廷使者,不是蚂蚁!就可以这般轻而易举地直接摸到家门口的吗?这冀城内外,究竟有多少人吃里扒外,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马超倒还不至于不知轻重,他强忍不快接见了使者,又担下了假凉公、安西将军的名头。举行仪式的时候,汉阳郡诸多官吏和姜、阎、任、赵四家大姓族人都来祝贺,阖城上下一片其乐融融。

    然而送走使者以后,马超翻来覆去地想,愈想愈觉得寝食难安。

    这些宗族的力量在地方上盘根错节,明明没有与他对抗的武力,却偏偏组成了无形的牢笼,仿佛要将他捆锁在内,在无声无息间剥夺他的自由、他的权力。

    可怕的是,马超竟然连这些大姓的一点痛脚都抓不到。那个威望最高的赵昂,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就连马超的妾室,羌酋杨千万的女儿杨氏,都会为赵昂说话!

    马超强忍不满,面上并不显露,实则为此暴躁。数日内,他亲手杀死了数十名郡兵,理由是发现他们值守放哨时不够警惕。可杀得再多,也不能掩盖他在冀城的统治千疮百孔的现实。

    所以马超才下定决心领兵靠拢羌地。离那些汉家宗族掌控的土地稍微远些,他才觉得稍微放下心。

    谁曾想到,还会有人来?

    我领麾下数千精骑追击叛逆,抵达白石山才不过两天,沿途都没有与地方联系。怎么就会被人找上门来?这回,又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这凉陇各郡,本是扶风马氏策骑呈威之地,怎么到如今,我却像是外人?

    这些狗东西!迟早有一天,我要把这些隐患一个个铲除!

    马超想着想着,脸色阴沉,眼神便愈发凶厉了。

    一不注意,那哨骑已经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将军,我们一发现来人,立即就来禀报……一点都没有耽搁啊!”

    马超压了压心中的怒意,问道:“来者何人呀?”

    “他们自称,是左将军刘备的使者。”

    马超倚在胡床扶手上的臂膀微微用力,那坚韧硬木便发出细微的咔嚓碎裂之响。

    曹操的人来过了,刘备的人又来。我这安西将军为了安定凉州,不顾鞍马劳顿,四处征伐。曹刘两家的使者,却都将凉州当作了自家的,一个个都来去自如,明摆着是给我马孟起颜色看!

    此刻马超亲在陇西郡,留了小舅子董扶在冀城应付,而驻守武都的,则是得力部将庞德。庞德的性子坚韧缜密,又是跟随马腾多年的宿将,有他在彼处,益州人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通过。

    那么,益州人就是从广汉属国,经白马氐的领地来的,而且也是氐人向他们通报消息,使他们知道我马孟起的行踪!